男人此时此刻虽然被她抱着,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满足、依赖感,只有无止境的冷意从心底窜寒。她又将他认错了,即便嘴里说着祈求遗忘的话,那双眼睛骗不了人。这份滔天的欢愉、依赖、爱意,只有在她将自己认成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有所企及。察觉不到端端的回应,桑渴急了,将头抬起来,看见身前男人紧紧皱着眉。为什么?为什么皱眉,是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吗?思及,桑渴瞬间白了张脸,手指僵直,不甚好的回忆如海浪甚嚣尘上。她开始朝着dawn露出惊恐的神情,并且要推开他,哭着叫:“走,走开——”男人面色隐忍之至,挣扎间,桑渴的指甲不甚刮伤了他的下颚。这是她今天,短短几小时内,将第二个人弄出血。桑渴愣住了。直直惨盯着他的下颚。她甚至忘记了呼吸、道歉、和求饶。“小渴。”这声呼唤让桑渴停止了惧意和颤抖,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啊。dawn的眼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摘掉了,男人一双凤眼,瞳孔透着琉璃色,神情隐晦。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过后再睁开,他柔着声叫小渴,用手臂圈揽住她的后脊。这个姿势其实有些危险,桑渴几乎是跨坐在他的双腿上。桑渴的肢体有些僵硬,但很快,想清楚抱着她的人是谁之后,她便瘫软了下来,在他怀里乖巧的一动不动,像一具柔软的玩偶。“我不是端端,我是傅修远,小渴。”“来,唤我的名,傅,修,远。”他一个字一个字,试图引导她投诚。用绝对的清醒以及理智,去强行按压下心底的难受和爱意。落地窗帘沉沉遮弥,隐去了外界一切的变数,这方天地里,只余下两具滚烫的体温。男人嗓音清冽,一字一顿温柔至极,眼神同样透着缱绻。被这样一双温柔的眼睛盯着,会有种自己是被偏爱的,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的错觉。桑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溺进去了,过了一会,她张开嘴巴,试着跟念:“傅,傅修”不料念了一半,dawn掉落在床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桑渴的注意力又被手机吸引。dawn从不接陌生来电,可是这个时机未免太过于凑巧。他皱眉,可正是由于这通来电,原本两人攀升的体温开始趋于缓和。心思百转千回,他按下接通键。结果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强行忍住的男人喘息。城市公共电话亭,男人一身黑衣,握着电话的手五指拧紧泛白。他佝偻着腰,夜幕里,他试图搅局。“别碰她。”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像是从山巅坠落,无涯的尽头折磨终结。终于,青年还是出了声。“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别碰她。”“是个人就他妈别碰她!我们公平竞争。”青年人咬牙切齿,盯着不远处的大厦、楼宇。而那家病院,二楼窗户遮盖严实的窗帘,他口吻蛮戾,后槽牙被磨得咯吱作响。dawn默默听着,下颚崩成一道直线。他眼底的泥泞渐渐清明,怀里的姑娘还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端端”桑渴见他一直在听手机,也不说话,开始呢喃叫他。叫完她顷刻又捂住嘴。他不是端端,他是医生是傅dawn握着电话,他沉默了一会,对青年说:“好。”这声‘好’低沉又生冷。紧接着他并未挂断电话,而是再度将怀里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姑娘再度搂进怀里,他试图诱导着问:“小渴,你刚才,想让我帮你忘掉谁?”说,你想忘掉谁,彻底忘掉谁?一字一语,电话亭里的青年听得清楚分明,他的四肢开始僵硬。出声筒几乎被他嵌压进耳朵深处。喘息的声音淹没了周遭车流鸣笛,似乎周遭只剩下屏息心跳,还有滔天的不信。桑渴。你想忘掉谁?女孩子想了一下,她轻声说:“我想忘掉那个…叫裴行端的。”说完,她冲医生先生羞涩的笑了一下,抱住他的臂弯,眼神里满是憧憬,像是在看什么天神一样,“您帮帮我吧。”dawn看着女孩子的眼睛,蓦然笑了。他说:“好。”尾音扬得厉害。好。电话亭里的青年瞳孔放大,他轰然愣住。不等他开始叫嚣、嘶吼,“嘟嘟”耳朵里徒留冰冷的机械音。你说什么!?桑渴,你说什么!!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啊!?青年开始踹机器,公用电话被他摔在地面,用脚踩,踩坏,踩烂。手腕、太阳穴边的青筋条条凸起。电话挂断,dawn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汗。男人半跪着,不敢看女孩子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小渴。”我利用了你对那个人的爱意,对不起。桑渴仍呆呆的,想不清楚为什么要对她道歉。过了一会,她用手臂攀上了他的后背,说没关系,眼睛看向身后灰白色的窗帘。而电话亭里的青年,发泄完,落寞矗立,像是一道冰冷的雕塑。他也在看遥远楼宇的窗户。太疼了,他开始体力不支,站不直,腹部一阵痉挛,他一屁股跌坐在电话亭中。捂着小腹,裴行端开始撕心裂肺的狂笑。笑完,他又开始哽咽:“骗子,小骗子。”“你又骗我,桑渴,你他妈又骗我。”哽咽到最后,他又不停的说对不起,捂着脸眼泪水掉进嘴巴里,看向玻璃门隔断开来的天空。很脏。又脏又模糊。“对不起。”裴行端捂着额头。“我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就像我没有想过,那些人会一个个离去,而你,我最最喜欢的你,会用这种方式,将我凌迟。不知道他在跟谁道歉,玻璃门外有路人聚集,他撑地爬起来,推开玻璃门,一步一步离开这里。路人对他投以另类的眼光,走进又发现话亭被恶蓄意破坏,以及门边缘沾染的血迹。惊慌地回头去寻找这个疯子,青年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城市天空黑洞洞的。像是他的眼睛。桑渴那天很晚很晚才入睡,医生先生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哼安眠曲,等她彻底睡着天都快亮了。dawn简单洗漱一下,就开始准备新一天的工作。窗帘拉得很深,阳光漫不进室内,室内的灯也被他调暗,乍一看像是才刚刚开始午夜的沉眠。dawn离开时看了一眼在软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姑娘,他眼底划过柔情。柔情过后,他又心思百转。青年的话语又在耳畔。公平竞争。公平竞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