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此人是司马维,原赵贞手下官员,赵贞被贬后他便被提了上来。
才上任,年纪又轻,自是想趁此机会表现一番。
“爱卿有何良策,但请说来。”梁帝道。
司马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然后说:“臣以为,赈灾之事,不能全靠朝廷,亦可借用当地之力。”
“嗯?”
“今年遭了洪涝,以陛下之仁心定会免其赋税,河南河内本就是粮食税收之重地,如此一来,今年之税短于去年,国库本就不见宽裕,下半年还有官员俸禄、帝陵、军需等诸多支出,实不宜将全国之财赋于两郡之地,是以须借当地和周边大户之力。”
“如何借力?”
“世常有有佃农租借主家田地之举,今何不反过来?”
“这……”有些人已经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
司马维继续说:“大户必有存粮,何不让他们出面,以粮食租借百姓之田地,或两年或三年,田地仍由灾民耕种,只是这三年期间所得归于大户,待还清借贷的粮食,自然便将田地归还。”
“如此一来,朝廷不需耗费巨资即可解眼前洪水之困,亦不用担心灾民生乱矣!”
……
桓府。
桓均今日下值极早,一到府中便候在前厅等祖父回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桓余的马车终于抵达家门口,桓均忙迎上去。
“祖父。”
桓余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等自己是为什么,“去书房。”
两人便一道去了书房。
“祖父,赈灾的事议得怎么样?”桓均迫不及待问。
桓余斜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拿起喜爱的白瓷茶杯饮了一口,慢悠悠地润了润喉,才道:“你已年满二十,也在朝中待了几年,怎么还是如此不稳重?”
桓均吸一口气,低下头,“祖父教训的是。”
可他心里却不认同,赈灾之事关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他怎么能不忧心。
桓余见他认错,终于点了点头,这才慢慢说起早上在梁帝那里的议事结果。
当桓均听到皇帝竟然同意了司马维的赈灾策略,决定借当地大户之力来赈灾时,他已握起双拳,浑身颤抖不已。
如此计策,皇帝竟然能同意!
现在说得好听是租借灾民的田地来放粮赈灾,可一旦田地到了那些大户手里被他们占去,还能拿回来吗?
到时他们说灾民欠他们的粮一直没还清,就一直霸占田地,谁又能为灾民出头?
桓均已经能想象到,这次灾情过后,河南、河内两郡的田地就要完全被士族把持了。
而朝廷那些大臣,他们本身就是士族大家出身,此策一出,得利最大的就是他们自己,自然不会反对。
桓均的心霎时坠入冰窟,只感觉一股寒气窜了上来。
士族,确实已经渗透入梁国的各个方面了。
这些年士族不断颁布减免租赋的政令,使得他们拥有广大的土地却征不了税,加上天灾频发,国库日益空虚,以至于没有粮食去赈灾,这便又加剧了士族对大梁的腐蚀。
大梁就这么不断陷入恶性循环里,没有人能拯救,除非将所有士族连根拔起,可,以如今的形势,又有谁能做到呢?没有人!
夫一人者,何以与万民之敌乎?
这一刻,桓均深刻明白了公主为什么要叫自己去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