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臣的小情诗》残星紫禁城。灰蒙蒙的天气,似乎预示着朝廷中的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悠远的钟声,更显得整座深宫如古刹一般空寂。李芳由黄锦陪同着,带着嘉靖马上要服的丹药,往万寿宫走去。黄锦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听说,严府那边先前出了点状况。”“严府中有一个姑娘,不知为什么得罪了严阁老,被严阁老勒令搬出去住。听说就位这事儿,严大人还和他爹闹得很不愉快。”他偏头想了想,“那个姑娘,好像叫什么,萧诗晴……”“对,就是主子上回在仙山看见的那个姑娘。”李芳点了点头,“现在严家父子闹得关系打了结,双方都不好受,非得有一个解决办法不可。”黄锦“哼”了一声,神色有些愤然:“听说,严大人为萧诗晴的事还替自己哭难,说自己委屈。可说到底,还是他严世蕃自己为借壬寅宫变巩固严党地位,才拉萧诗晴入的严府。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他自己贪,哼,他倒给自己洗得挺干净!”“天真!”李芳斜睨他一眼,“你以为像他们那个位置的人,对待自己的亲人还能剩多少真情?你以为严世蕃想不贪就能不贪?就算他不贪,从此以后洗心革面清廉为官,但你也不想,他若是不贪,就是断了严嵩的路,断了自己亲父亲的路,那严嵩还能容他吗?”黄锦怔住了,慢慢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李芳继续道:“严氏父子之间凡是涉及到朝政,便已经不再是普通父子,而纯粹的利益。你也不想想,严阁老是内阁首辅啊。”说着他叹了一声,摇头轻嗤:“不管严世蕃想贪或不想贪,都得贪,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大奸之人。”说着,看向黄锦,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黄锦,你现在也坐上司礼监秉笔太监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黄锦垂首苦笑:“儿子蠢笨,还请干爹多提点。”李芳抿唇看他一眼:“以后我若是走了,看谁还像我这般照顾着你。”又加快步子道,“快走吧,主子还等着呢。”“是。”黄锦躬身,和李芳在长得似乎望不到尽头的甬道上走向前。万寿宫中,严世蕃正在嘉靖的精舍前跪着。后者的脸庞被重重纱帐隐着,看不清真实表情,只听声音略带玩味地道:“最近,和你爹处得怎么样啊?”严世蕃没想到嘉靖会问这类的问题,一愣道:“臣家庭和睦,父子相处并无嫌隙……”嘉靖笑笑,打断了这番话:“据朕所知,你是对不起你爹了。”严世蕃顿住。嘉靖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封奏疏,扔到了严世蕃面前。“你看看吧。”严世蕃慌忙接过,一看,手却渐渐颤抖起来。这是严嵩昨天就上的奏疏,上面写明就那日在严府中与徐阶发生的冲突事件,愿意接受一切调查,而且声明此事与他严嵩绝无关系,都是严世蕃一手策划。更甚的是,上面居然写了必要时会与严世蕃断绝父子关系,忠于嘉靖。他猛然抬头:“这……”“朕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也没准严嵩的奏,觉得还是把他交给你,让你好好看看,和你爹解释清楚。”嘉靖坐近了些,让严世蕃清楚地看到他目光中漾着温和,他语调缓缓,“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谈。”“啪”地一声,一摞奏疏被狠狠摔到了严嵩面前。桌案前的严嵩慢慢抬头,看到的是严世蕃怒气冲冲的脸。“爹,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还带些委屈,“您若是想撇下儿子,就直说。”严嵩叹了口气,没想到,嘉靖还是把这封奏疏给了严世蕃看。他垂着眼睛:“不要怪你爹,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迫不得已?我不就是没有把萧诗晴送出去吗?”严世蕃质问,“您还要胆小怕事到什么时候?”严嵩声音低沉,“如今不是我胆小怕事,是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严世蕃蹙眉:“不得不做的地步?”“你真的不知道?”严世蕃终于觉出不对:“出了什么事?”严嵩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真的以为,我急于把萧诗晴送走只是因为她一个人的原因吗?”“你手下的那个赵文华,在浙江搞出了什么东西?”严嵩声音愈加提高。“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严世蕃疑惑。“给你看看吧。”严嵩叹了口气,似有一沓纸“啪”地被扔到了严世蕃面前,“辑事司刚刚送来了密报,赵文华那边,出大事情了。”严世蕃沉默,飞速翻动着纸张的声音,过了一瞬,他猛地讶然道:“……《百官行述》?!”听到这四个字,屋外的萧诗晴心狠狠跳了一下。还是来了,他还是知道了……她稳住心神,再次靠近了门边,侧耳倾听,严嵩还是用那惯常缓慢的语调道:“辑事司探听来消息,赵文华利用在江南为官这些年的时间编撰了一本《百官行述》,收集了江南乃至整个大明官员贪污受贿的丑事。赵文华藏得深啊……直到前些日子,这本书丢失了,才终于慌了神露出马脚,被我们的人谈听出一二。”“若不是那本书被人拿走了,你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严嵩怒喝,“严世蕃,这个赵文华你是彻底用错了!”严世蕃许久都未应答,“那本书即然丢了,一定是被徐阶、陆炳或司礼监的人率先发现,然后想尽办法从赵文华那里偷出来的。”他叹了口气:“我现在总算明白陆炳为什么让傅十一去浙江了,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本书。”“那傅十一现在在哪儿?”严嵩紧接着追问。“没人知道。”严世蕃阴沉地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门外的萧诗晴步子晃了晃,锦衣卫的容颜浮现在她的眼前,傅十一的尸体多半现在还在沈链的那间旧宅子里,万一严世蕃率先发现……“一本《百官行述》再加上萧诗晴,对于我们只会是雪上加霜!”严嵩道,“你自己想想吧。”严嵩离开房间,却正好看见萧诗晴站在门前。“你听到什么了?”严嵩阴沉地问。“爹,她不会说的。”严世蕃走上来,拦在萧诗晴身前,“我相信她,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严嵩自然明白,他早已懂得萧诗晴的心,儿子无论如何不愿把萧诗晴送走,萧诗晴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严家。他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严世蕃把萧诗晴拉进了房间。“我们去江南的时候,你有没有发觉赵文华不对劲?那个时候,他有没有露出《百官行述》的马脚?”萧诗晴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严世蕃叹了口气:“《百官行述》是大事,可爹也万万不能因此就……”他话头止住,烦躁不安地揉了揉眉心。萧诗晴侧头,就看到了桌案上的那封奏疏。严嵩给嘉靖上疏,声明想要断绝与严世蕃的父子关系,与他彻底切割。赵文华毕竟是严世蕃的手下,《百官行述》的事暴露,严世蕃本就有一定的责任,严嵩需得这样做,儿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才不会牵连他。“有你在,我也不想做这些事啊……”严世蕃狠狠地捶着桌案,一声一声,似乎捶进了萧诗晴心里,“可谁让我偏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欺骗圣上拉萧诗晴入伙制造壬寅宫变,本身就是为了维护严嵩,壮大严嵩的地位。严嵩现在反过来翻脸不认人,他当然感觉收到了背叛和委屈。萧诗晴把臂环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他让他安静下来,男子却无法抹杀心中的情绪,将头埋在她怀里。直到听到了他的呜咽。外表风光无限,权倾天下的首辅之子,也会有如此黯然神伤之时。“你不要这么颓废。”她捧起他的脸,怜惜地道。“我没有颓废,我只是觉得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他眼角隐有泪痕,语调沉闷。出生在政治世家的他,素来感受不到亲人的温暖,连父亲都不是真心爱他的。少女扳过他的肩,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你还有我啊。”严世蕃的眼光闪了闪,随即拥住她。“诗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么?”他拥住她,喃喃问。“永远。”她心里顿了一瞬,随即定定地答。无论发生什么事,严世蕃都不会因此倒下,他永远是孤傲的,那个纵横朝廷的首辅之子,那个“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的严世蕃。嘉靖近来总是心不在焉,那股性格中独有的孩子气又犯了上来,明明李芳给他收拾好的床铺和桌案,却总是被他弄得一团糟,到了玄修时间又无法入定,李芳又好言安抚主子几句,料理完玄修前的一切事物,总算退了出来。从万寿宫出来,已经近黄昏,刚走到半路,掌管东厂的陈洪急匆匆走上来,附在李芳耳边低声道:“干爹,儿子有急事禀报。”李芳见陈洪神色严肃,不似往常,便觉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却是漫不经心似的点了点头:“说吧。”陈洪又看了看黄锦,似是有些嫌忌,但碍于李芳平和却莫名充满威慑的目光,还是道:“据东厂的奴才探听说,赵文华在江南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