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自从新帝登基,她就再没见过姑母!
新帝憎恨禇太后,防他们褚家跟防什么似的。她只知道姑母被囚禁,到底何种地步也不知,宫里的嘴巴更是严,凡是夏侯尉不想让她知道的,她踏破铁鞋也打听不到。
平常问他也不肯说。夏侯尉甚至恶狠地发誓,他若下地狱,也必要拖上他们褚家!
但是此刻,他竟然会允她见姑母。
反正夏侯尉对她严缝看守,就像乌鸦盯紧嘴边的肉。既然逃不掉,不如就让他如愿,换来一次看姑母的机会。
此般作想,褚卫怜点了点头,凛然赴义,爬上他的腰腹。
两并花犹死,一惊含香露。泠泠双飞燕,犹抱对墀头。
清早曦光恰好,绿影疏照窗。禇卫怜窝了个懒觉,等到身边的人上朝离开才起床。
其实她很早就醒了,主要是因为懒得伺候他更衣才故意晚起。曾经也有几回早醒,夏侯尉就会要求她伺候,给他做牛做马,不做就威胁。
但是后来,禇卫怜发现,只要自己起的够晚,他等不及,只能默默叫宫婢进来更衣。
想要她伺候?
简直白日做梦。
夏侯尉这个人也很怪,按律历皇帝大婚,京官和外官可以有十日的休沐,不用上朝。
但这个人却不要休沐,大婚头天就说了早朝照旧。
禇卫怜想来想去,怀疑他可能是暴发户心态——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没当过皇帝,乍然登基,就想狠狠呼风唤雨,可悲到连早朝也不放过。
当然,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本该休沐的大臣肯定在今早起床的时候,暗恨把皇帝骂了遍。
或许,也可能顺带埋怨了她。埋怨她不懂得规劝皇帝,或是埋怨她没那么得皇帝重视,皇帝连蜜里调油的休沐日都不要。
那么,不得重视为何会立后呢?
禇卫怜私以为,夏侯尉随性惯了,想要什么就要,只不过找个理由把她留在宫里。今天能立她,明天也能因为失去兴致废了她。
更何况,夏侯尉本来就要报复她。她虽是皇后,却也是他的禁脔。他说过,他要一点一点折磨她。
夏侯尉上朝去了,禇卫怜用过早膳,李福顺按事先皇帝嘱咐的,领她去见禇太后。
囚禁并不是关起房门过日子。囚禁禇太后的宫苑,可谓极其破落,又小又潮。
这里常年失葺,八间屋子有十几处漏水的瓦顶,遇到天大雨,就得往屋里垫草席。
夏侯尉憎恨禇太后,禇卫怜知道他不会善待,她也曾苦苦哀求他给姑母寻个稍微好点的住处。
那时候夏侯尉攥她下巴,冷笑着说:“你认清点身份,你姑母如今是阶下囚,你也是,朕能留她一命已经很不错了。你若再敢提,朕杀了她!”
比起曾经花团锦簇,玉石堆砌的慈宁宫,屋顶是青碧琉璃瓦。这个冷宫又冷又潮,实在不堪入目。夏侯尉撤走了所有宫女,只有一个身手利索的嬷嬷伺候她。
说伺候,不如说看守,夏侯尉不会让她死的。
死多么容易,一头撞柱子就完事。对于他想要报复的人,他一贯慢刀割肉,不让他们轻易死去。
当然,禇太后也不是会寻死觅活之人。
日光照着青瓦顶,矮房篱笆边,有人弯腰浇花。禇太后的背影依旧熟悉,只比起慈宁宫养尊处优的时日,似乎消瘦了些。
禇卫怜止住随行的宫人,慢慢踱步身后。
“姑母。。。。。。”
风过拂耳,禇太后浇花的动作一停。似怔似恍惚,才慢慢转回身。
“怜娘?!”
“你还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
禇太后又惊又喜,颤抖地握住她的手:“你爹娘呢?家里兄弟姐妹呢?可还活着?”
原来禇太后以为他们都死了。
自登基后,皇帝整肃朝廷,被杀和流放的不在少数。他们禇氏曾经多风光,如今的境地就多么不堪而言。自皇城被攻破,禇太后也失去消息。囚禁北苑的时日,禇太后日日担忧,却又无处问去。
禇卫怜抹了抹眼睛,扶着姑母进屋,把这些时日的事一一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