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
夏侯尉端详地上的人,倏尔笑了。他抚摸指间的银链,“人是你送走的,朕都知道。起先朕看在她是你妻子的份上,才没动手,想着先拿褚氏夫妇血祭。可如今褚氏夫妇逃了,朕纵可以再追捕,却太耗时辰。”
夏侯尉撑着龙椅,陡然倾身,目光利而险:“朕已经等不及了,眠眠的魂魄撑不了太久。周学士,你是朕的臣子,你追随朕,所以朕让你封官加爵,给你权势,包括你想要的一切。可朕给了这么多,你不该忠心耿耿献上你的妻子?”
“陛下恕臣”
夏侯尉打断他的话,满脸戾气:“朕给你一日考虑。再不把你妻子送来,莫怪朕不念旧情,赐你死罪。”
周垚离开的时候,腿都是颤的,脊背却挺得尤为直。褚卫怜看他消失在夕阳金光下,心中纷纭,一时不知所感。
他会献出阿姐吗?
不献阿姐,他就会死。这世间,大多人都以己为重,或许周垚也会选择自己。她怪不了他的。
殿内掩上,昏暗席卷,龙椅上的人影恍然颓倒。他的头半仰,怔神望向屋梁,似有无尽的疲倦与迷惘。
不久,老道士沙沉的声音响起:“陛下,若是把学士夫人血祭,褚娘子的魂魄还回不来,该当如何?”
“那就继续杀,继续血祭,轮回阵不能断,直到她能够回来。”
“若是褚家的血脉都杀光了呢?”
夏侯尉愣住,倏尔紧握拳,胸膛微微起伏。
老道士说:“褚家的血脉杀光了,再没有人能血祭,这个轮回法阵还是要灭。彼时,陛下再不能逆天道而行了。”
黑暗深处,少女的魂魄不断点头。她无比认同老道士的话,渴盼他能被劝回。
夏侯尉想了很久,直到目光吞浸,犹如死寂。
就当褚卫怜以为他要想开时,那双眼眸倏尔又漫出血色,唇角浮笑:“不,朕偏要逆。褚氏死光了,不还有其余人吗?只要能用来做血祭,都可以的,一切都可以的”
他呢喃,不停低喃。
褚卫怜惊恐万状地看他,他竟然缓慢起身,去抱起少女的尸体。
夏侯尉抚摸她的尸体,就像摸着一只猫,笑容缱绻:“眠眠乖眠眠你对我犯下的罪,怎么不赎就走了?你该是我的妻子,我的囚犯。”
少女的魂魄在颤抖,险些昏厥。
褚卫怜感到害怕,恨不能赶紧昏了,赶紧回到她该存在的第七世。
——还是第七世的夏侯尉好,他就不会乱杀人。即便兄长杀过他,他还是听她的话放了人。
可是怎么昏不了呢?
褚卫怜一拍脑袋——她忘了,鬼魂是不会昏的鬼魂只能被召回
可她根本不想看他杀人!
既然阻止不了这个夏侯尉,还是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褚卫怜不想待了,朝他怒打一拳后,拔腿就走。
刚出殿门,突然金光折射,竟将她生生反弹回来。
禇卫怜愣愣看着满屋子发光的符纸,竟将她围成一圈——术法居然是真的,这座殿堂进去了,再也出不来!
夏侯尉还在抚抱她的尸体。褚卫怜回头瞪他,咬牙吐出三个字:“我恨你。”
褚卫怜离不开屋子,夏侯尉也没离开。
他抱着她的尸体坐了一宿。
半夜三更,少女的魂魄枕着龙椅小憩,突然听到男人絮絮叨叨的说话。
这就是所谓“人死了也不得安宁”,褚卫怜被吵醒,烦闷转个身。
正要闭眼,突然又听见他颓靡的声音,“眠眠,我错了”
褚卫怜猛地睁眼,半信半疑起来,踱步走到他身边。他还在抱着地上那具尸体,双目困顿。
她怀疑地问:“你真的知错了?”
那人好像能听到她说话,沉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