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刘学出事以来,他第二次主动找的廖华恩。
事态升级,在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时候,邓淮不愿意放走刘学,一种可能是他要用刘学做更大的事,另一种可能就是最坏的结果。
廖远停的计划失败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清楚地感受到这是一场多么凶恶的政治斗争,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可以说是完全不够格,前路漫漫,在权利的漩涡,以卵击石般寻找着真相,还究竟要他失去什么?
廖华恩罕见地给他倒了杯茶。
这是父子俩时隔多年再次心平气和地谈话,廖远停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重新打量了下廖华恩,忽然就对他和邓淮斗了这么多年有一些好奇,也对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少有的给予了一丝敬意,仿佛也明白为什么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追逐权力——如果他再厉害点就好了,如果他再厉害点,谁都不能触碰和冒犯他亲爱的爱人。
“泄气了?”廖华恩看着儿子有些失神的模样,莫名笑了一声。
廖远停在他面前一直传达一种他是一个大人,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观感,有着无所畏惧的勇气与果敢。
但今天,少有的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一丝稚嫩与少年。
廖华恩的心莫名柔软了些。他品了口茶,慢声道:“多大点事,打起精神。”
廖远停实在是有点难以做到。一个是他担心刘学,辗转反侧睡不着,已经许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过一次好觉,另一个则是现在刘学彻底失踪,还是下落不明,他明知着急也没办法却还是焦虑,何况还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才导致这样的下场。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廖华恩大发慈悲地夸赞他,“第一时间不惊慌,耐着性子等时机,等证据充足再报警,同时敢想敢干,利用自己的背景向警方施压,也会借机拉拢对方的下属为自己所用,虽然手段非常规,但成大事者,往往不拘小节。”
廖远停诧异地看着他。
“明暗相结合的手段的确不错,如果是一般人,或许早就如你所愿。”廖华恩话锋一转,“但你的对手是邓淮。”
他笑着:“连我都和他斗了几十年没斗赢,何况你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廖远停非常识时务地意识到要想真正的赢,单靠他自己微乎其微,还是得找靠山,知己知彼,廖华恩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最好的帮手。
“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廖华恩摸着茶杯看他,一字一顿,“爸希望你也是。”
廖远停愣了一下,
“后悔吗。”廖华恩笑着,“追求正义、公平、真相。很有可能你失去了所有东西,这些依然遥不可及。”
廖远停张了张嘴,又闭上。
说实话,有一瞬间,他真感到后悔。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帮了所有人,方重、徐巧云,他们已经过上了好生活,彦晞也跟着他们活的好好的。而他的一腔热血,把他们原本明明可以幸福快乐的家庭逐渐带向毁灭,连原本刚刚开始上学的刘学,都惨遭不测。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把他带出来?还让他没有见上至亲的最后一面。
他太自私了。
廖远停眼眶微红。他看着手里的手杖沉默。
廖华恩看着他。
好半天,廖远停才轻声说:“不后悔。”
廖华恩一顿。
后悔,自然是后悔的。廖远停不可能不后悔。但是公平,不就是从一次又一次不公平的血泪教训中争取而来的。只要有可能让百姓或让底层人民过的更好,廖远停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刘学也好,彦晞也好,他希望就算他们没有遇到他,也会有像他一样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多一份坚持,这个世界就多一丝光明,他多一份坚持,这个社会就多一声呐喊,他坚信,只要高举理想主义的火把,这个世界的黑暗终将会被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