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亦不太记得那是他第几次去派出所,只记得从早等到晚,赵晫都没出来。不过总归不是最久的一次,他记得小时候赵晫打架滋事被关过一个礼拜,那一个礼拜他都没能回家。后来困倦袭上来,他就朦朦胧胧睡在派出所的椅子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又突然跌入一个温热的带一点温柔,却又不那么柔软的垫子上。赵斯亦睁眼看见的是细密的夜,深蓝色的夏夜一点倦遣,他趴在江城背上,江城的书包挂在他肩上。反应了一会儿,他小声问:“我爸呢?”“放了。”江城的声音很轻,像滑过耳边的一阵风。赵斯亦点点头:“谢谢。”按他对打架滋事扰乱社会治安之类条例的自学程度,他觉得赵晫应该没这么快出来,怎么也得再关上两天。“怎么不回家?”江城沉着声问。赵斯亦知道他问的是为什么要等在派出所,为什么不自己呆在家,但他没有回答。赵晫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几乎所有的房子都只有自己有钥匙,离婚的时候没让他母亲带走一套,自然也不会让对方有回来的机会。赵斯亦经常被他关在外面,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好在赵晫不会短他吃穿,还是当个人在养活。赵斯亦努努嘴,趴在江城背上:“给他知道我没去捞他自己在家睡大觉,出来又要去危害社会啦。”江城没说话,赵斯亦趴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路。眼前黑魆魆的一片,并不太像回家的路,他轻轻拍了一下江城,头还是埋在身下人的颈窝里,像一只困顿的鸟:“我自己走吧。”江城侧头,看他一眼:“不用。”鸟头抬起来一点,看过去:“你知道我家在哪?”江城说:“先回我家。”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赵斯亦确实不想回去面对赵晫,还觉得有人这么背着很舒服,就这么趴着,任由自己的声音变的迷糊:“江城,我好困。”江城:“回去就睡。”赵斯亦:“有我的床吗?我腿很长的。”江城:“可以睡我的床。”赵斯亦:“那你呢。”江城:“我睡沙发。”他不记得他们走了多久,好像也没有多久,因为很快就来了车接。过后便只有阑珊的灯火透过车窗映在脸上,一暗一亮的轮换。赵斯亦分明记得,那时候江城说的是他睡沙发。虽然后来他也没让江大少爷睡沙发,但至少有些群众的态度很端正。“江城,我好困。”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赵斯亦喃喃着念叨了一句,然后翻过身,埋头睡死过去。清晨一点雨,沾湿了地面后很快消失不见。赵斯亦睁眼的时候是八点半,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目之所及却是宽阔结实的高墙,手心触碰到一点温热。赵斯亦反应了一秒。蓬松的枕头,白色的被单,干净又带一点薄荷的味道。他犹记得他闭眼的时候还在外面的沙发上,但现在身下分明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