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亚热带的潮热天气叫人懒洋洋的,叫人忘记来中国的任务。面对求知好学的中国年轻人,卡巴耶娃很难端起高高在上的俯视架子,缺乏心理优势。
隔离区附近有工厂,还有军营。每日除了炼铁厂单调乏味的机械声,就是军营的号声和呼喊有些看头。
缅甸很穷,生活条件恶劣。英国势力撤离后,留下的缅族势力孱弱无能,很轻易就被潮水般涌入中国移民占领基层。
这种占领绝不是平静的民族融合,反而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背后制定政策的周青峰根本不相信不同民族和种族间有绝对的平等。
从“后世”美国种族矛盾,南斯拉夫解体,中东乱局,哪怕中国自己的经验,所有实例都证明——主体主民族若是失去绝对优势就等着国家分裂吧。
为了子孙后代少些麻烦,“圣光”自然要强势推行同化政策。
在卡巴耶娃看来,军营中二十四小时热热闹闹。
来自缅甸不同地区和族群的青壮人口被塞进来接受熔炉般的军训。他们将被抹去原有的身份识别观念,统一接受中华文明圈公民的新身份。
这其中不仅仅有男兵,还有数量不少的女兵——提升女性地位可以有效拆解保守的旧有社会体系,因为男人没办法自己生孩子。
英雄的孩子需要有英雄的母亲,工业化需要男女平等。
当年轻女性被征召起来受训,东南亚的顽固势力开始还毫不在意,但用不了多久就惊恐发现社会变化的速度超乎想象。
不加入到中国主导的体系中,年轻人连老婆都找不到。这对强调传宗接代的地方豪强而言是毁灭性打击。
卡巴耶娃的亡夫是沙俄军官,自然少不了观察军营里的中国军人。她很惊讶的发现中国的军官没什么架子,丝毫不介意跟士兵一起摸爬滚打。
没有特供伙食的军官餐厅,没有开舞会沙龙的将校俱乐部,没有不可逾越的上下尊卑,能看到连排军官端着餐盘跟士兵一起蹲在训练场的土坎边谈笑吃喝。
看着很是土气,但实战中……
隔离营里有英国人,传回欧洲的战报也显示大英的澳新军团就在这支土里土气的军队手里连吃败仗。少不了有人对中国军队评头论足。
“知道吗?澳新军团在曼德勒跟中国训练的缅甸军队交过手。”
“你说的是汉密尔顿中将指挥的澳新第一军吧,他们打的很顽强。”
“算了吧,那就是一场灾难。澳新军团被招募后缺乏训练,又不适应亚热带雨林的气候,对地理环境一无所知,缺乏军事情报,三个月损失两万兵力,不得不退回仰光。”
“我之前很不理解大英为什么放弃东南亚,可来了这里后不得不承认,这鬼地方适合旅游,但不适合作战。”
卡巴耶娃没参与男人们的争论,但来中国前看过部分英媒的报道。有说澳新军团英勇顽强,也有说整个东南亚的战斗完全是灾难。也许两种观点都正确。
就伊洛瓦底江两岸的地理环境来看,这里常年植被茂密,温热多雨,压根不适合大规模部队行动。
由于道路条件差,后勤补给困难。雨林作战注定以营连级轻步兵为主,重武器根本施展不开。缅甸军队肯定占些便宜。
澳新军队则缺乏“天时地利”,完全违背“兵力分散,火力集中”的战场原则,被困在大城市和主要交通干道周边难以动弹。
如果缅甸军队还是历史上那般弱渣也就算了。可他们接受中国教官训练,强化了重机枪和轻型火炮。班级小队还有火箭筒加强。
在隔离营附近能看到去年被缅军游击队摧毁的澳新军团碉堡。
水泥工事外的壕沟还没填平,被修缮后的堡垒成了当地人的谷仓。上头留有十几个无后坐力炮平射造成的破口,可以想象驻守其中的澳洲土佬被打的有多惨。
卡巴耶娃的亡夫曾在信中描绘在远东跟中国军队交手的场面,言语中令人印象深刻。
“中国人总是利用黑夜和地形摸到我们阵地外,甚至可以苦苦忍受寒冬,潜伏十几个小时,纹丝不动。”
“每当攻击发起,中国士兵会紧跟重机枪和火炮的弹着点,从阵地外两三百米外突然跃起,几分钟就杀进来。”
“根本搞不清他们为什么能摸到离我们那么近却不被发现?要么是他们掌握魔法,要么就是我们的士兵眼瞎。”
“中国人的攻击总是很突然,等我们发现时往往局面已经失控。连队里的‘灰色牲口’要么投降,要么逃跑,于是一场败仗便发生了。”
这些文字让卡巴耶娃很害怕。现在见到伊洛瓦底江旁的军营,她算是知道内心恐惧的根源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