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喉间涩然,分明猜出她最终的决定,却还是哑着嗓“嗯”了声。
“我该走了,阿兄。”谢枝意终于抬首,这一次二人目光对撞,都能从彼此的瞳仁中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你说过,让我回谢家,放我回江南道。”
停顿片刻,她似有征询,又在做着确认,“阿兄先前的那句话可还算数?”
空气中长久的凝滞,空气都变得逼仄窒息。
许久,萧灼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平稳又极度压抑着,像是行走在悬崖边沿,惊心动魄,考验着他的理智。
“都作数。”他掩下眼底极力隐藏的阴鸷冷寒,遽然将她搂在怀中,随后大掌扣着她的下颌,炽烈的吻落了下来。
他不想听见这些,可又比旁人更为了解她。
他所要布的这场局甚至要将自己都骗过去,毕竟他真的改变了,嫉妒、愤怒、阴鸷、冷寒……这些都要被小心翼翼藏起。
滚烫的吻敲开她的唇舌,勾缠着其中的软绵,另一只大掌紧紧扣在她的后脑,吻愈来愈深,从她口中剥夺着所有呼吸,直到觉察到她险些喘不过气才放开。
被他吻过的谢枝意两颊染着绯色的红霞,眼眸含水,每一个眼神都在拨动着他的心弦。
她没有防备这场突如其来的热吻,而萧灼的目光愈发深邃如墨,抬起手抚去她唇上的水痕,喑哑问她,“什么时候走?”
没等她回答,他倏然自己接了那个问题,“明日可好?”
溃败般,像是彻底放下所有,“再陪我一日,今后去了江南道,我再也护不得你了。”
他没有指摘谢枝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分明此时他面临的困局四面楚歌,只是希望她还能留下陪一陪自己。
谢枝意很想拒绝,因为刚才的那个吻,可是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过去的那么多年,萧灼是占据最多时间和视线的人,人非草木,她也不至于那么无情。
只剩下一日时间又不能改变什么,不是么?
想明白这些,二人这一日依旧像从前那般相处,谢枝意最初还对那个吻提心吊胆,好在萧灼未再逾越,直到夜穹落满繁星,天阶铺成的黑暗再次笼罩,才惊觉时间过得这般飞快。
“阿意,明日不必和我辞别,今后不论在何处都要照顾好自己。”
他温柔抚着她的发顶,像是世间最体贴入微的兄长,深深凝着她似要望尽最后一眼。
长久的压抑碾磨过她的心脏,一阵抽疼,她还是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是真心的,是她误解了他,这一次,她愿意相信萧灼。
“阿兄,对不起……”
她已经道歉过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么痛苦,烈火焚烧着心脏,似是要将她的肉深深从身体剜除。
萧灼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落寞苍凉,“今夜好好休息。”
一扇门彻底落下,这是二人的最后一面,谢枝意擦干泪痕,久久凝视着那道殿门,仿佛卸去浑身气力回到房中。
沐浴过后,偏殿落满清淡的皂角淡香,她阖着眸脑海中不断闪现过曾经发生的片刻,一时间心绪杂乱无章,本以为今夜恐怕难以入眠,未几,熟悉的蘅芜香薰满殿内的每个角落,她也逐渐陷入沉沉的梦境中。
月华如练,将人的身影缓慢拉长融入黑暗。
她不知,在她入眠的那刻,沈姑姑等宫人已然恭敬跪地请安,月白色的锦袍如水般从地面划过,那道身影很快出现在她身边。
第38章第三十八章只能有他
月光悄然攀过花枝投落在轩窗,此时花窗合拢,殿内蘅芜香弥漫,躺在床上的女子似乎梦见了什么轻蹙禾眉。
逡黑的殿内唯有月华落了层霜,黑暗中,萧灼目光凝着沉沉睡去的她,伸出手缓缓描摹她的眉眼。
“阿意……”
轻声喟叹,他俯下身,任由自己的身影化作黑暗将她笼罩其中。浸染浓稠墨色的眼瞳一眼不错凝着,指腹摩挲过皙白的雪肤,落在微张的嫣然唇畔。
像一朵含苞绽放的花,等待他采撷。
瞳色愈染愈深,他吻过那片花,将手挤入她手指缝隙,紧紧相扣着,眸光潋滟温柔,缠绵若水,宛如一对璧人。
“留在孤身边不好么?为何执意要走?”他吻着她的唇,絮絮低语,嗓音沙哑温柔,又潜藏着可怖的寒,“所谓的江南道……真比盛京要好,值得你抛下所有而去?”
他不理解,从小到大但凡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都愿意捧到她眼前相赠,竟然就为了区区一个谢家、所谓的江南,真愿意舍弃待过十几年的地方。
她不过只是去了三年就能念念不忘,这一趟要是真任由她离开,恐怕今后她都不会愿意回到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