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一双白皙的手紧握住崖边将士的腕子,骨节皆绷起,竭力将士兵向上拽着,江月的力气不比洛瑾玉的大,指尖被扯得通红却也只将那人微微向上带了下,余下依旧是靠洛瑾玉竭力将其拽起。
眼见着士兵的手臂终于完全攀至崖上,洛瑾玉方松了口气,便听身下碎裂声更大,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欲推开一侧的江月,却见江月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向他扑来,脚下碎石坍塌之际,洛瑾玉只觉有人紧紧抱住自己,在滚落在乱石中用柔软的身体护在了他的身前。
四周一片静谧,唯有水声在滴答作响。
洛瑾玉是被鼻尖上的一滴水凉醒的,那滴水顺着他的鼻尖滑落至颈间,随后慢慢滑入其衣内,寒冷的触感令其忍不住瑟缩一瞬,眼瞳微微动了动,睁眼便是一处清冷的陌生之地。
身侧是一片平静清澈的湖水,湖面上方被遮蔽了半数岩石,只洒下细微的一丝天光,岩石上不断低落水珠,砸在地上的碎石上,将石子染得潮湿冰冷。
狭窄的悬崖缝隙内只得容下几人,洛瑾玉艰难地动了动隐隐发痛的身子,这才惊觉自己的两条手臂竟已完全吃不上力,想来是这手臂本就受伤,方才又拽了个健壮的成年男子,已然有些脱力。
漠然垂下手臂,洛瑾玉站起身来,但见不远处躺着个女子的身影,忙快步走过去,将其缓慢扶起。
“江姑娘?江姑娘?”
轻唤了两声,怀中女子似有异动,两道秀眉紧蹙在一起,口中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眼皮轻微颤了下,一双眼缓慢地睁开。
“殿下?”江月话落,手撑着地上的碎石缓缓起身,向四周环顾。怀中的重量骤然消失,洛瑾玉微微抬臂,却觉掌心滑腻异常,垂眼望去,竟是整条扶着江月的手臂尽数被血水浸湿,略略抬眼向那女子的后背望去,只见衣衫已然被碎石划破,血淋淋的伤口外翻着,沾满了碎石泥灰。
似是察觉到背后的凉意和刺痛,江月方走了几步便躬下腰身,向身后的湖水中望去,隐隐约约地见背后血糊糊一片,抬手碰上便是泥灰尘土,碎石陷入血肉,只是一碰便觉生硬可怖。
这伤口需得尽早清理才是,此处湖水清澈,倒是能擦拭背上的泥灰尘土,将碎石从血肉中清理出来。
半回过身,江月望着洛瑾玉的双眼暗了又暗,垂眼盯了他满是鲜血的衣袖片刻,轻轻开口道:“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请讲。”洛瑾玉话落,江月缓步至其面前,轻轻将手中的袖中的帕子递出,“民女背上有伤,泥灰石粒深陷其中恐留后患,只是脊背之处民女自触无法,还望殿下相助。”
伤口泥沙本该立刻清理,更何况江月这伤半数因他,洛瑾玉自然无法推辞,可这男女大防至关重要,脱衣擦身更是亲密之举,他若这般做岂非毁了江月的名声?
洛瑾玉敛下眸,指尖只搭了帕子的一角,但听面前传来江月清冷的声音。
“殿下是不愿,还是不敢?”
“——是不应当。”
温和低沉的声音落下,江月持着帕子的手一怔,她又怎会不理解洛瑾玉口中何意,他并非嫌弃于她,而是为护她的名节,自觉不应当这般做。
“纲常不该约束殿下。”江月声音低下,缓慢道,“民女只想知道殿下愿与不愿。”
洞中似静谧一瞬,水滴落下,在平静的湖泊中点起波澜,一圈圈的,从中心漾开。
沉默片刻,洛瑾玉接过帕子,俯身行礼道:“若一会儿瑾玉有唐突之处,姑娘尽管开口,今日之事有损姑娘名节,他日姑娘因此事耽搁,瑾玉定负责到底。”
“……皮肉而已,虚无表象,殿下不必介怀。”江月话落,俯身跪坐在湖边的碎石之上,衣衫被指尖一层层地剥下,慢慢堆落在洛瑾玉的膝前,直至最后只余颈间的一条细线,女子雪白温润的胴体完整的展露在洛瑾玉面前。
手帕被膝边的湖水浸湿,洛瑾玉的垂下的眼慢慢抬起,从腰窝至肩头,见她的伤疤蜿蜒在脊背上,抬手,将湿冷的帕子轻轻落至伤口处,察觉到到女子的肩头瑟缩了一瞬,只将力道放得更轻。
洞中有风掠过,女子的体香萦绕在鼻尖,许是洞中寒冷,江月只觉身体莫名的战栗,肩膀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背后的帕子湿寒,抚上来的指腹却是温热,柔软的触感从肩头缓缓向腰窝处滑落,细细密密地轻触着,在剥开血肉的的温柔过后,便是短暂的湿冷刺骨,冷热交替,让人头脑一阵发麻。
温润的指腹顺着肌肤的纹路滑下,湿冷的水珠滚落至腰间,江月轻轻抬眼去瞥向一侧的湖面,湖面上波澜依旧,低低水珠落下,将二人相触的身体揉碎又拼凑,她竭力凝神去看洛瑾玉神情,却见他淡然依旧,面容和缓,唯有耳垂微微有些发红,垂下的眼幽暗又晦涩。
目光落下,江月咬了咬唇,指尖抠进掌心却浑然不觉,待洛瑾玉的指腹从腰窝处落下,才慢声道:“殿下不问问为什么吗?”
“问什么?你背上的这些旧伤吗?”洛瑾玉的声音低低传来,二人间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暗涌。
“对。”江月轻声道,“殿下不好奇它们因何而来吗?”
“你若想说自会说,若不想,我又何必逼你?”洛瑾玉放下手帕,重新垂目将视线从女子赤裸的脊背上敛下,却闻面前之人轻笑一声,“殿下当真善解人意,只是此刻还不转身,是要看民女将衣服穿上吗?”
“瑾玉冒失,冲撞了姑娘。”江月话落,洛瑾玉立刻背过身去,见其没有继续谈及伤疤之事,便也不在追问,只在想起无意扫见的水中倒影时皱了皱眉,克制地合上眼,欲将脑海中的皮肉色相全然抛却。
衣服一件件地披上,窸窣的声音在静谧的洞穴中如蛰伏的虫蚁,酥酥麻麻地爬至心间,如被啃食般酸麻难耐。
盖上最后一件衣服,江月转身去看洛瑾玉,见他没有防备,缓缓拔下发簪,目光慢慢落至其颈间。
他的脖子那么脆弱,他的脉搏在那雪白的皮肤下跳动,她似乎只需要狠狠一刺,那洁白的颈便会喷洒出鲜血,将他的衣襟染红,像绽开的花一样坠落在她面前。
只需要……狠狠的一刺……
江月的脚步微微动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发出细小的声响,她在洛瑾玉身后跪坐下,贴着他的宽阔的肩膀,双手抚上他的颈,慢慢地,向下滑……
若她没说,他不敢确定她穿好了衣服,更不会随意回头。
殿下是供在高台上的金佛,她是溅在水坑中的烂泥,烂泥甩落在佛像上,在一瞬间脏了佛身,破了金相。
江月冰冷的指尖轻点下来,洛瑾玉微微垂目,只觉其如最初落在他鼻尖上的那滴水一般,轻盈,寒冷,柔柔地滑落至颈间,慢慢向更深处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