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和你攀比。”
“没有想过和我比?为什么?”洛怀琢目眦欲裂,“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比我强,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入过你的眼?”
“我从未有过如此想法,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洛瑾玉开口,洛怀琢笑出声来,“从未有过?哈哈哈哈,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大哥,你觉得我相信吗?你当自己是圣人嘛?被相互比较了这么多年,你连一丝一毫的攀比厌恶之情都没有?如果没有,你又何必执着于此案,非要将我打压下来。”
“我执着于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是错的,我想要追查的是参与赈灾案的贪官,不是我的弟弟。”洛瑾玉垂首看向洛怀琢,“只不过,我的弟弟与这个贪官,恰好是同一人而已。”
“巧言令色!虚伪至极!”洛怀琢嘲讽地盯着洛瑾玉那双平静的眼睛,它清澈地像一面镜子,让他透过这双眼看清狼狈可笑的自己,“洛瑾玉,滚吧,我不需要你施舍的善心,今日我被禁足,待他日我离开这里,早晚也会让你感受一下被禁足在院子里的生活。”
洛怀琢松开手,挑衅地看着身前的洛瑾玉,他试图看破他这兄长仁慈外表下的丑恶,哪怕洛瑾玉有一瞬间眼中流露出厌恶,都会让他心情畅快,可惜他这兄长像是被镀了金身的佛陀,看向他的眼中只有怜悯慈悲。
“这些是内务府安排给你的东西,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的。”洛瑾玉整理好仪表,从袖中拿出纸张递给洛怀琢,洛怀琢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将纸扔在桌上,往椅子上一靠。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只是不想见你。”洛怀琢歪头看着洛瑾玉,洛瑾玉点了点头,“好,那我就不站在这里让你心烦,如果你需要什么,就自己和侍从说,我会给你置办。”
话落,洛瑾玉收拾好地上散落的物件,洛怀琢垂眼看着,心中更觉烦躁。
关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怀琢紧紧攥了攥拳,随后一掌拍在扶手上,起身对着门外大喝道:“洛瑾玉,你以后从外面回来不必再给我带任何东西,我讨厌你送的东西,恨不得将他们都烧掉!”
门外的侍从早候了多时,一听这话,心中一凛,忙抬头看向洛瑾玉。
“大殿下,这三殿下又说气话了。”
“嗯,我知道。”洛瑾玉垂眸,眼睫轻颤了一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这孩子的心性还是改不了。”
走出九华府,空中又开始飘起细雪,洋洋洒洒地覆满了盛京城,马车行至两条街开外的天乐街上,因着年节的原因,街上已经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纷飞落雪下,人潮如织,皆是准备年货的寻常百姓。
“殿下,前面人多,怕是过不去了。”车夫拉了缰绳,见前面巷口处一车夫正靠在马车上,闲来无事地嚼着嘴里的草叶子,见洛瑾玉的马车停下,车夫吐了草叶子,朗声道,“后面的别过来了,这街都堵上了,换一条路吧。”
“那就换一条吧。”洛瑾玉的声音淡淡传来,车夫应了声是,调转车头的同时像前面的马车致谢,隐约间见那马夫的腰上似乎挂着写着叶字的腰牌。
摩肩接踵的街道内,叶景策托腮坐在商铺门口的台阶上,身侧放置着半人高的货物,身旁的生龙和活虎更是不必多少,早早便被手中的货物遮住了脸,看路都十分吃力。
“阿娘和小禾到底能不能买完了,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也没见她们挑好了首饰。”
叶景策沉沉地叹了口气,一边伸手扶正要倒下的货物,一边琢磨着同生龙道:“生龙,你说一个女子醉酒时喊一个男子的名字,她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生龙抱着手中倾斜的货物,难得聪明一次。
“少爷,云安郡主醉酒时喊谁的名字了?”
“她喊楚衡,说是她师兄。”叶景策烦闷道,“那她那么多师兄,为什么偏偏喊这个呢,肯定这个楚衡对她而言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那你就去问啊,在这里纠结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叶景策眨了眨眼,猛地抬起头,果真见唐辞佑正站在他面前,垂眼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准你来置办年货,不准许我来?”唐辞佑开口,一身苍葭色的锦袍下显得整个人清瘦了不少,身后的小厮举着油纸伞,微微倾在他头顶。
“怎么大半个月没见,你瘦了这么多?”叶景策见是唐辞佑,甚至懒得起身,只仰着头眯眼看向他,“大殿请愿那天,我看见你站出来了,别是因此你回家被你爹罚了,不给你饭吃。”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家似的,动不动就不许吃饭,罚跪祠堂啊。”唐辞佑嗤笑一声,叶景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就说咱们俩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放往日,你这话说出来我定是要和你辩驳一番的,但马上过年了,我今日放你一马,不和你吵。”
“那我还要谢谢你大人有大量了?”唐辞佑轻笑了一声,叶景策抬眼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唐辞佑与在淮州时的他不尽相同,身上仿佛有一种顽石磨平了棱角的平和感。
“小禾在里面?”唐辞佑望向叶景策身后的铺子,叶景策无奈地歪了歪头,“别想了,今日真不是不让你见她,而是里面的人太多,你进去也找不到她,除非她自己出来,不过呢,她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了,你要是等得起,可以试着等一等。”
“那我今日与她怕是无缘了。”唐辞佑笑着摇了摇头,“我此行出来是为弟弟购置礼物,弟弟还在家中等着,我实在不便在此久留。”
“你说起礼物我倒是想起来了。”叶景策闻言,翻身从一侧堆积的物品中翻翻找找,搜寻了半天,总算找出个锦盒来。
“为了感谢你之前在淮州的帮忙,小禾特地给你选的礼物,本想在过年那日送你,不过既然今日碰巧遇见你了便直接给你好了,也省着她特意派人送过去了。”
叶景策站起身,把手中的锦盒递到唐辞佑手中。唐辞佑垂首接过,方开了盒子,便见锦盒之中静静躺着柄锋利的匕首,雪花飘落其上,寒光霎时一闪,地牢中杀害杜刺史的景象在脑海中瞬间掠过!
血腥味扑鼻而来,杜刺史死不瞑目的眼神在刀光中闪现,唐辞佑的手顿时一颤,锦盒顷刻翻倒下来,匕首跌落在雪中。
“一把匕首而已,你怎么被吓成这样?”叶景策退后一步,一边在口中嫌弃地念着,一边俯下身来将匕首重新装好。
“虽说我也觉得大过年的送匕首不太好,更何况你一个不舞刀弄枪的人,收到匕首肯定害怕,但小禾她偏要送你这个,说是这匕首在你手里和在我们手里不一样,我们或许是为了杀人,但在你这里,她是怕你打不过别人,送来给你防身。”
叶景策将装好的锦盒重新递给唐辞佑。
“此匕首是玄铁锻造,削铁如泥,你不必害怕此物,小禾将它送你是为护你平安。”
“护我平安?”唐辞佑慢慢念了一句,叶景策疑惑抬眉,“对啊,这匕首虽会沾血,却未必都是凶器,它们既可护主,亦可斩杀恶人,它们是好是坏,在于使用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