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崎扶着膝盖站起来,踉跄着想离开楚祖。
他的脸色比地上失血过多的男人更惨白,但脱力的身体不听使唤,他摔倒在地上,石砾嵌入掌心伤口里。
唐崎呆呆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几秒后,比眼眶还要锥心的痛感传到大脑。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试图逃避的伤口比违背誓言的创面还要痛。
楚祖发出了很轻的笑声。
唐崎机械扭动脖子,麻木面对着地上的人。
原来他真的会笑,眼睛微微弯着,没有令人不适的情绪,像是看到好友出丑后发出的善意调侃。
“听着,把我做的告诉……所有人,你是击溃了魔鬼的……救世主……”
“下层自治……按照你的方案修改……法案已经通过,议会找不出理由……”
“别急……急不来……你有时间,只需要耐心。除非主动放弃……定义权一直在你手里……这是你的新世界……”
唐崎愣愣看着拼命撕开喉咙的楚祖,不知哪来的力气,霍然起身,将楚祖上半身扶起。
所有的事都变得虚无缥缈,他想马上带男人去治疗,一切都还能挽回……一定能挽回!
楚祖没阻拦,也无力阻拦,只是说:“很痛。”
他把这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楚。
“我比你想的……要窝囊……很痛,真的很痛……”
痛到这份上还能继续表述,除了回光返照之外再也没别的形容了。
两个人都在颤抖,唐崎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跪坐在地上,让楚祖躺在膝盖,不敢再碰他一毫。
“也别把我……想太好……我是想杀了你,输了……那我就必须死在你手里……只能是你。我信你一次……你说的世界……”
楚祖虚眼看他的眼睛,试图举起金属手臂,错连的神经只是让他半个身体微弱颤动了一下。
于是他说,“口袋……唐崎……我的口袋……”
唐崎从他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深咖色皮质钱包。
钱包里只装了几张来自下层区的废纸,皱巴巴的,雨一泡就烂了。
“现在我……只有这些了。”
楚祖说,“老好人……帮我个忙……”
唐崎呆呆说:“什么忙?”
“西德尼……”
楚祖的眼神柔软下来,像随时都会随着雨溢出似的。
“西德尼的……芒果树……浇水……”
男人虚弱的话在唐崎脑海中回荡,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评价什么都好累赘。
楚祖是个这么简单的人么?简单的有点傻了。
他居然把小时候卢锡安诺不要的东西留到现在,还以为能继续交易,托付的又是毫无分量的琐事。
他那么会算计,到头来想着的居然还是……有没有人给小孩的那几棵树浇水?
这算什么?亲情?他和西德尼满打满算也只相处了那么点时间,尚且没有与卢锡安诺共存的零头。
楚祖从哪里学来的亲情?
“你自己去。”
唐崎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哮喘般大口呼吸,雨水继续被吞咽进嗓子,又凉又痛,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顾着小心翼翼揽住男人肩头,将对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起来,你的这些废纸根本没有价值,你儿子的事你自己做!听到没有!”
男人没有回答,肩上的胳膊也落回到地面,雨水被溅到唐崎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