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以理解的是,阿祖尔并没有主动创造过任何困境,陆安忌非常清楚,自己的所有遭遇都和他无关。
阿祖尔只是懂得什么时候冷眼旁观,什么时候撕开宇宙的死寂,在生命的焦土上对他说——
“我来接你了。”
巡航舰和医疗舰的头盔没有互通通讯,陆安忌听不到他的声音,只从唇形就能读出句子。
强烈的抗拒和恶心汇聚在一处。
这只能归咎于印象。
陆安忌从六岁开始就恨极了这个幸运的“朋友”,之后延伸出的所有情绪中都只会从恨意延伸。
阿祖尔抱紧他,用尾巴牵引,缠住医疗舰表面装置,几次移动后顺利来到船舰表面。
他们不能直接找破口进去,那样会很难解释,于是阿祖尔干脆在稳定身型后竖起尾巴,比加固材质更加锋利的尖端撕裂船舰外壳,一个跃身,他们一同摔入医疗舰内。
船体受损的红光照在头盔上,阿祖尔迅速收回尾巴,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拽起地上的陆安忌,往更安全的舱室走。
重新在模拟重力下找回重心,并回到相对安全的室内后,陆安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含氧量不足的头盔。
陆安忌满头的冷汗,偏长的白发湿润一片。
他的心脏也因压强差发闷,血液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耳后的黑色晶体跟着脉搏一起突突直跳。
扶着舱壁喘息,他斜眼看向同样摘下头盔的阿祖尔。
突然,陆安忌扯住阿祖尔的衣领,厉声问:“你干什么去了?!”
头盔摔在地上,阿祖尔被拎高,被迫垫着脚。
他的神色茫然了一瞬,看着面前朋友眼中漆黑的暴怒。
陆安忌最不想看阿祖尔这幅样子。
可以是目的性明确的交易和利用,也可以是虚情假意的哄骗。
但阿祖尔总是用最简单粗暴的形式来处理情绪,他轻而易举做到了陆安忌做不到的事:将一切让自己混乱的东西束之高阁。
“我来晚了,所以你在生气?”
阿祖尔想了想,抬起手,指尖贴着陆安忌耳后的晶体擦过。
他帮忙理了理被汗水粘成簇的头发,挡住不该属于人类的特征,然后才收回手。
“起初我不知道你在对面,在你想联系我的时候才察觉,但意识联通的时候你会陷入昏迷。”
“你好像不该在这种情况下陷入昏迷?”
……
“宿主……”
系统颤颤巍巍说,“陆安忌现在单纯在发神经,他还没反应过来,要不,咱们就先别刺激他了?”
楚祖他被陆安忌用力摔在舱壁上,肩膀也被钳住,看得小黄鸡心惊胆战。
“我没刺激他。”
楚祖说,“他脑子现在宕机了,我得和他分析清楚……虽然没说实话。”
倒不是不能理解陆安忌爆炸的原因。
他一直被阿祖尔追着要一起回太阳,后来阿祖尔改变主意了,说不回太阳,我们一起离开太阳系。
“我们”是比“承诺”更牢固的概念,概念被打破时,受到的冲击也会比对方违约要更来势汹汹。
而陆安忌早就习惯了用恨意去覆盖一切。
在所有感情中,恨的存在永远毋庸置疑。
它无法消解,只会潜移默化到每个角落,让其他情绪成为恨的附属。
楚祖丝毫不怀疑,哪怕陆安忌想要表达的是感激、欣喜这类正面情绪,最后也只是把他自己恶心死,然后以丝毫不加善意的形式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