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在大楚哪怕你是巨富,只要无功名爵位在身都绝不许身着绫罗皮草,更遑论普通百姓。
女子目露惶然,不为孩子裹上,反而本能地退了一步。
“你愣着做什么!”谢暄不解地向前,身上只剩了一身贴里,原本干燥洁白的衣物被雨水打湿,他冻得哆嗦道,“这里面都是干的,趁还有些热气赶紧裹上啊!”
“这样贵重,被人看到要招来灾祸的!”女子弓起身子尽力护住孩子的身体,却拒绝的彻底。
谢暄从不爱看律法这种无聊的东西,竟也不知道他们会被判什么样的重罪,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仍选择拒绝。
“把孩子给我。”谢暄靠近女子,弯下腰,将小袄打开后缓声道,“我不怕,我送他到梁府去,衙门的医班都在那里。”
连绵不断的雨水打湿了所有人,女子身上满布的灰尘变成泥汤落下来,她蓦地低头,惊恐地看着一滴黄浑的水从自己头上落下来,落在雪白的皮毛之上,而与此同时,孩子本就极其微弱的哭声戛然而止。
“把他给我!”
谢暄头顶轰然一麻,他立刻将手中的小袄摊开,裹上了女人抱着的孩子,夺进自己怀里。
搂紧,心如擂鼓般咚咚直跳,连方才还觉得刺骨的冷意都感觉不到,他猛地退了几步道,
“去梁府!”说完,谢暄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殿下!”荣德回头看见这一幕急得脱口而出,可他正托着从房梁下运送出来的妇人不敢松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之后。
不宽的街道上满是碎石瓦砾,道边的均已树木东倒西歪,有些砸在房顶,有些横在道路上,雨水混合着泥沙顺着斜坡一路向下流去,仿佛成了河。
谢暄咬了咬牙关,踏进泥汤中,微微弓起脊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孩子身上上,向梁府走去。
六七岁的孩子,刚抱上时觉得还好,越走就越重,双臂酸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每走一步都,脑海中仿佛都叫嚣着让他放下。
更何况冬日里刺骨的雨水不断地浇上来,牙齿在抖,喉咙在颤,浑身都仿佛针扎般刺痛——
思绪乍停,谢暄双目微瞪,猛然一凛地站住,低下头,屏息掀起被褥的一角。
灰黄的天光从缝隙里进去,只有小小的,一拳的光,平铺在一张脏得看不清面目的脸上,然而在一旁的雪白皮毛上,不知何时已洇出一团刺目鲜红。
孩子的唇动了动,谢暄听不清,侧过脸附耳下去,
“你……累……”
微弱却竭尽全力的两个字后,颤动的眼睑蓦然垂下,嘴角渗出什么,谢暄迟疑地伸出指尖轻轻拭过,被雨水泡皱的指腹骤然殷红。
他,他是死了吗!
谢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什么横亘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就疼,又闷又沉的疼。
“别……别怕。”
谢暄惊于自己的嘶哑与颤抖,却不知这句“别怕”是说给孩子,还是自己。
梁府的大门终于遥遥映入眼帘,那大门上高翘气派的飞檐震掉了一个角,医班在那儿,傅行简也许也在那儿,他只要一直向前迈就能走到,就能救他。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