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知为何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本就带伤的腿脚更加不便,好不容易从座椅起身,又绊到了身边的线缆,跌跌撞撞扑到书房门边。
他扶着门板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试图将自己快要压制不住的恐慌感平静下来。
脑海中,仿佛有无数声音在窃窃私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曾经被他忽视的那些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他分明不曾关心的记忆为何在他脑中如此清晰,甚至清晰到脉络分明。
“……您所在的疗养星球附近,也有一间实验室,正面临被迫关闭……”
“……方向是神经细胞定向培育、重塑……”
“……所有的实验体,都是活生生的人……”
“……除了需要对自己的状况终身严格保密以外……”
“……还有深度昏迷患者……”
“……都是靠治疗舱的不间断供给才能活下来……”
“……如果实验室关闭,他们很可能会面临……”
“……死亡。”
那些原本无法被理解的碎片,终于在这最后一粒沙的作用下被拼凑完整——为什么林诤言最初宁愿掩藏自己也要躲避人群?为什么他无法更改痛觉,也无法控制上下线时间?为什么一提起现实,他就会露出那种哀伤的神情?为什么……明明已经情深至此,却还是一直在逃避?
所有的问题在这最后一块拼图的作用下迎刃而解,但这结果,却是常谙一点儿都不想看到的。
——不,不可能的。
林诤言,不可能就这样死去,不可以!
常谙伸手抵着书房的门,忽然没有勇气将它打开。
他转身靠着门扉缓缓滑坐在地面,犹豫了片刻,打开手环的通讯,颤声道:“接通……秦宴。”
很快,视讯接通,秦宴穿着一身研究服,从屏幕中看过来。
“常少,您找我有事?”
常谙努力忍住发热的眼眶,咬了咬牙,问:“你最近和你老师有联系吗?他的实验室……怎么样了?”
秦宴道:“抱歉,常少。那次之后,老师就没再联系我,我给他发通讯,他也一直不接。但是我们圈子里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应该不会……出大事……吧。”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表情显然有些吃惊。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常少您……怎么了?”
“我没事。”
说完,常谙也不等秦宴回话,就直接切断了通讯。
他抹了把脸,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直到心尖不再颤抖,他才起身推开房门,来到一楼的客卧门外,抬手敲了敲。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个和他身材长相差不多的男人抱臂站在那里。
见到门外是常谙,男人不禁扬了一下眉梢。
“哦,是你啊。”常诚慢条斯理地开口:“沉迷游戏,早上连我的飞船都不肯去接,怎么,这会儿找我有事?”
常谙现在懒得搭理常诚的言语挑衅,直接问及主题:“我之前跟你提过一间秘密实验室,研究神经方向的……我想问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常诚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家弟弟的神情,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忽然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摩挲着下巴。
停顿许久,欣赏够了常谙满脸难以自抑的紧张和忐忑,他才一本正经地说:“啊,那种草菅人命的实验室,当然是勒令关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