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文漪眉间皱起深深的疑惑:“什么?”
“蜘蛛丝。”安鹤笙挣脱封文漪抓着他的手,快步下楼道,“她的梦。”
封文漪紧跟在安鹤笙身后,不禁回想起刚到朱虹怜家的时候,皮肤上那种若有似无的痒意,正像是撞上蛛网的感觉。
不知道下了几层楼,安鹤笙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进去:“她跑到这边来了。”
楼道里黑洞洞的,一列照明灯坏了好几只,余下还亮着的彼此分隔很远,幽影在虚弱的光线和堆叠的杂物间猖獗起伏。
封文漪把走在前面的安鹤笙拉到身后,严肃地说:“等一下你发现她的踪迹就指给我看,不要自己贸然去追。”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各家各户飘来饭菜的香味。安鹤笙像是被这些气味勾起了食欲,盯着前面高大修长的背影,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你怎么知道附魔的不是方秀而是朱虹怜,”封文漪没有回头,一边警惕地往前走一边问道,“你究竟能看见什么?”
“很多小蜘蛛,从蛛巢里倾泻而出。”安鹤笙幽声低语道,“它们在追她,沿途到处都是蛛丝。”
封文漪:“追她?”
安鹤笙凝望着别人看不见的世界道:“那只最大的蜘蛛想要把她抓回巢穴。小心脚下。”
这猝不及防的提醒根本来不及反应,封文漪只感到小腿下方传来一股寒意,脚踝顿时僵了。他低头看去,朱虹怜竟然匍匐在地,隔着裤子的布料舔他的脚踝。他正要伸手去抓,朱虹怜已经动作飞快地躲开了。
朱虹怜沿着墙壁爬行到走廊另一头,身体向后弯折如弓,艳红的嘴唇在幽深的光线中咧开一个阴森的弧度,发出一串叫人脊背发凉的邪肆笑声:“神父……味道真不错……哈哈哈哈哈哈……来啊,抓住我,你想要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同安鹤笙所言,神父对恶魔来说,是对症下蛊的盛宴。它们怎么能抗拒,在侍奉上帝的神父身上做尽亵渎行径的快乐。
“过来啊,我这里好痒……”朱虹怜如蜘蛛般颠动着指尖和足尖,在原地来回踱步,喉咙里嘶嘶出声,时而诱惑时而怒吼,“帮帮我……不过我更喜欢你身后那个年纪小的。过来,帮姐姐……来啊小杂种!!!”
封文漪举起念珠,垂落的十字架犹如用于瞄准的十字线一般对准了朱虹怜:“安静!”
这两个字仿若雷霆,喝得朱虹怜浑身一震,不自觉畏缩起来。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国降临……”封文漪开始低声祈祷。眼下他手边只有这串念珠,他只能试着先镇住朱虹怜,之后再带她回去让严礼驱魔。
朱虹怜的肢体开始发颤,摇摇晃晃宛如醉酒。她甩着倒垂的头发,又哭又叫道:“啊啊啊啊啊啊……杂碎,你的圣水呢?你的洗澡水呢!给我喝啊!呜呜呜,好难受,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人渣!人渣!好恶心……”
封文漪不为所动,沉着冷静地继续:“我呼叫你的圣名,谦卑地乞你施恩,降我以援手,对抗折磨你的造物的不洁恶灵……”
朱虹怜像是被杀虫剂喷到的小虫,身体不住萎缩。她又叫又骂了一阵,咆哮突然变成了阴沉的嘶鸣:“你身后的少年……他的左眼……是你挖出来的吗!”
封文漪瞳孔骤然一缩,镇魔祷词变成了鱼刺,扎进了他的咽喉。
便是这短暂的一分神,朱虹怜获得了喘息之机,张开弓起的身体扑到墙上,紧接着纵身一跃扑向安鹤笙。
封文漪一手护住安鹤笙,用牙咬下另一只手上的手套。当朱虹怜张着猩红嘴唇的脸袭到近前,他猛地将掌心拍向她的额头。
朱虹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顷刻间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安鹤笙往她脸上看去,发现她额头正中有个十字型的血痕,宛如烙印。
“吵什么啊,没完没了的!”不远处开了一扇门,一个男人光着膀子出来嚷道。
“要吵回家吵行不行,叫这么大声……”又有邻居从门里探出头抱怨。
但是当他们发现在那里的是楼下教堂的年轻神父,纷纷收了声。
圣督教堂对所有人敞开大门,不论是否信徒,都可以去向神父寻求心灵的慰藉,有需要的人也能得到教堂的救济援助。老神父更是在鸟笼城见证、抚慰了很多经历生老病死的家庭。所以鸟笼城的大部分居民,都很尊敬教堂的神父和工作人员。
封文漪绷着脸,迅速拉下朱虹怜翻起的裙子将她抱了起来,脚步飞快地走向电梯。
安鹤笙正要跟上去,突然在冥冥中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转头往后看去。
幽深的走廊尽头,有个小小的人影轮廓,在安鹤笙回头的一瞬间,悄然跑进了视线看不到的黑暗里。
“你不进来吗?”
封文漪的寻问声从电梯里传来,安鹤笙收回视线,快步走进电梯,按下了14层的按钮。
电梯缓缓爬升。封文漪看着少年乌黑绵密的发丝,忍不住问:“你刚才说,你能看到有蜘蛛在追她。你看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