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堂出现得猝不及防,着实吓了上官桀一大跳。
看着那张难看的脸色,上官桀一时脑子混乱,下意识地解释道:“我没……”
裴溪亭把侧脸埋在裴锦堂的肩头,似是羞于见人,只是气弱地呜咽,凌乱的发摆随着他扭头倾斜的动作往边上拂开,露出一道掐痕,无声地昭示着他被欺辱的事实。
裴锦堂替裴溪亭拍背顺气,抬头直视上官桀,沉声说:“小侯爷,裴家虽不显贵,可也是清白正经的人家,不是可以任人羞辱糟践的!”
上官桀头一回感到“冤枉”二字的威力,说:“我根本没碰他!”
“我亲眼看见小侯爷掐着溪亭的脖子,把他推搡到地上,这还没碰,小侯爷敢做不敢认吗?”裴锦堂失望又愤怒地瞪着上官桀,俊目微红,“我以为小侯爷讲义气、通情,打心底里敬你为兄长朋友……是我错了。小侯爷就是小侯爷,自以为身份尊贵便可以肆意凌人,毫无歉意!”
上官桀还是头一回见裴锦堂动怒,怔怔地不敢再辩驳,上前说:“锦堂——”
裴锦堂抱着突然哆嗦着想要往前躲的裴溪亭,厉声喝止,“别过来!”
他看着那条掐痕,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难怪,难怪前段日子溪亭总是戴着围脖,我问他,他就遮掩,说什么防晒……”
裴溪亭突然一僵,似乎是被说中了,裴锦堂顿时坚定了猜测,一时不可置信,又不敢猜测上官桀从前到底对裴溪亭做了什么,只觉得浑身怒火中烧。
“唰!”
裴锦堂松开裴溪亭,一把抽出腰后佩刀,吼骂道:“畜生!”
上官桀一惊,“锦堂——”
裴溪亭无力地倒在院门上,嘘着眼欣赏上官桀被打得东躲西窜的狼狈模样,嘴角浮起一丝嘲弄。
白月光,呵,去梦里捞吧。
上官桀侧身躲过刀锋,余光正好对上裴溪亭,那张脸湿漉漉的,冷漠,艳丽,揉杂成一把刀子,居高临下地喇开他的皮肉。
上官桀愣住了,被裴锦堂一刀柄捣上胸口,闷哼着退了两步,回了神。他伸手指着裴溪亭,“你看他笑得多得意!”
裴锦堂转头,裴溪亭正紧紧地攥着衣领,那双漂亮的眼睛无神地垂着,泪水无声地汹涌,打湿了他苍白的脸。
怒火又涨了三层,裴锦堂握紧刀柄,更大声地怒吼:“畜生!”
上官桀:“……”
拐角后的元方探头一瞅,一眼就看见柔柔弱弱、可怜兮兮、无声落泪的裴溪亭,不禁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本以为今日是要和上官桀动手了,没想到裴溪亭自有应对之法,还这么……鸡贼。
马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元方又看了会儿戏,这才闪身躲了。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另一侧驶入,远远地停下了,俨然是不敢靠近。
马夫茫然地看了眼“路况”,正要禀报主人,车门就推开了,赵易不解地说:“到了吗?哎,含章和小侯爷怎么打起来……溪亭?”
马夫来不及搬脚凳,赵易已经弯腰出来,跳下马车跑了过去。
“溪亭!”赵易一把握住那瘦削的肩,惊疑地看着泪眼朦胧、好不凄楚的裴溪亭,“这、这是怎么了?”
裴溪亭痛苦地摇了摇头,不肯说话,赵易不敢追问,偏头看了眼追着上官桀打的裴锦堂,心中有了猜测:必定是小侯爷欺负溪亭,含章为弟弟出头,愤然拔刀!
思及此,赵易也提着袍子凑到战局外围,沉声道:“小侯爷,若是溪亭有不慎冒犯之处,我替他向长宁侯府赔罪,溪亭秉性温和,邺京人人皆知,必不是故意的,还请小侯爷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与他为难!”
赵易自来和善,却也并非没有脾气,他把裴家兄弟当成朋友,朋友被欺,岂能不怒?
一个二个都被裴溪亭骗得团团转,上官桀恨不得冲上去把裴溪亭那张虚伪的假脸撕了,分神之际又挨了一脚,他不愿对裴锦堂动真章,再躲下去又是挨打的份,只得一拳挡开裴锦堂,转身踩着墙壁借力翻入墙外,跑了。
裴锦堂收刀入鞘,冷哼一声,转头快步走回裴溪亭身侧,握着他的胳膊说:“别怕,有二哥在。”
裴溪亭看着裴锦堂,默了默才说:“谢谢二哥替我解围,也多谢思繁替我出头。”
裴锦堂摆了摆手,拧眉说:“兄弟之间,不说这个。”
赵易说:“既是朋友,应相助,何必客气?只是溪亭,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有困难,一定要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小侯爷有龙阳之癖,他说、说……”裴溪亭看了眼裴锦堂,难以启口似的含糊道,“说我和二哥有些像,所以才肯纡尊降贵地碰我,否则都不屑瞧我一眼。”
这话中的信息太有冲击力了,赵易僵硬地转头看向裴锦堂,却见他嘴唇微张,突然“蹬——蹬——蹬——”后退三步,每一步都万分沉重。
裴锦堂悚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