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妕微微愣怔,连忙摆手:“我没有……”
“高轩是否无辜,不若小姐自行判断吧。”颜景止住了她的辩解,尾音轻飘,似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温妕听这语气有些心慌,小心翼翼试探道:“您的意思是?”
颜景笑而不语,偏身望向身后天幕:“等为小姐而来的星辰回乡,我便回答你。”
温妕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坠落的流星比最开始时要少了些许,令她能够清晰看清每一颗星辰的尾光。
颜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寻一个流星雨的时辰?还一定要她看完?
莫非只是因为他是“月”?
有些好笑的猜想在两颗流星出现的一瞬间被打消。
那两颗流星相伴而过,比周遭的星辰都要亮些,坠落得都要慢一些,仿佛想要为谁停留,却又不得不走。
温妕一瞬不动地看着那两颗星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
【长久以来,世人无可寄托,认为天空的星辰是自己祖先所化。】
【向星祈愿,便是向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祷告。】
一个猜想骤然推入脑海,温妕蓦然转头看向颜景。
轮廓分明的侧脸,总是看着她的眼眸此刻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这场天雨。
这场星雨下的承诺,不仅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似是感知到少女的视线,颜景将视线从夜空收回,看向温妕,轻轻笑道:“怎么了?”
温妕摇头:“没什么。”
为她而来的星辰,回乡了。
·
潮湿的石壁渗出暗黄水渍,苔藓在砖缝中野蛮生长。最深处那间牢房高悬一盏铜灯,火光将男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朦胧的浅墨色塑造出一个庞然大物。
听到脚步声的靠近,高轩略微抬起眼皮,便看到一双皮革金缕靴踏在破碎的地砖上。他视线逐渐向上,脖颈禁锢牵动的铰链碰撞发出脆响。
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不由得流露出一声笑,笑声带着鼻音气息,似是苦涩似是自嘲。
身旁的狱卒向来者躬身:“颜大人,只有一炷香时间可交谈,请您把控。”
“嗯。”颜景淡漠地回应,颔首由上至下地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
狱卒得令告退,留给颜景与高轩单独交谈的空间。
等到余光中再也看不到旁人的身影,颜景才淡淡开口:“别来无恙,高将军。”
“别来无恙。”高轩的情绪平稳,与骑射宴时判若两人,仿若不像是一个阶下囚,而是与颜景茶后会谈,“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将军,托您的福,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这是您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旁人。”颜景的声音依旧平静,云淡风轻,“您费尽心思得来的官职,我自是要尊重的。”
话音落下,高轩陷入缄默。
铜灯青烟在铁栅间结成蛛网状雾气,空气仿若凝滞了起来。
良久之后,高轩才幽然出声,声音有些嘶哑:“乐蓉呢?她还好吗?”
“除却她吵着闹着要来找您,其他一切安好。”颜景颔首,淡然叙述。
“这孩子性子随我,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自打她娘亲死后,我一个粗人,就跟带部下一样带她,养到现在咋咋呼呼的,一点淑女样都没有。”高轩轻轻笑出声,“她从小就说着要与我上战场,说什么要一起收复边疆。姑娘家家的上什么战场,好好嫁个良人,生儿育女,当个清闲夫人不好吗?上战场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谈至此,高轩望向一处出神,喃喃道:“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怎么有脸去九泉之下见绒儿?”
“你现在就能毫无悔意与愧疚地去见您夫人了吗?”颜景冷淡打断,“您不若先想想要如何见温将军吧。”
高轩的声音戛然而止,稍稍低下头,须臾后才轻轻笑了一声道:“是,我对不起他。我明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却还是让温家遭此横祸,我愿意下辈子为他当牛做马,但是……”
言未尽,他蓦然仰首直勾勾看向颜景:“但是啊,乐蓉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有意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将军这是何意?”颜景双瞳略微眯起,冷下声音。
“颜大人莫非真以为我老糊涂了?”高轩沉声道,“你会来到这边,总不会只是为了嘲讽我这把老骨头吧?”
“这里不会有外人,直说吧,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