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间,刀锋压下去了几分,只需再用些力气,便可见血了。
“跶婆有一种特殊的墨水,遇水可显,遇火即消,不可伪造。”颜景的声音依旧平静淡然,并未有被威胁的紧迫感,“那日-你母亲也在场,提前确认了那密室除你父亲外无人进过。”
“那又如何?那就不能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温妕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刚要反驳时忽而顿住。
她能够想到的,颜景也一定能够想到。
之所以知晓疑点,却又依旧如此行为,只有一种可能。
有在他之上的力量,压得他无法反抗。
他三年前便已经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有谁有这样的力量?
只有那“上”的一人。
温妕的脸色瞬间煞白,不敢再细想。
见此神情,颜景知道她已猜到,无法再瞒,不由得叹息:“温小姐,慧极伤身啊。”
颜景的话语证实了她的猜想,温妕的脸色瞬间难看无比。
她的父亲保家卫国、戎马一生,只为“报君黄金台上意”(注2),却落得如此下场。
凭什么。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半晌才徐徐缓神,温妕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手撑在颜景身后栏杆上,进一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凭什么信你?你不是第一次骗我了。”
温妕的嗓音冷淡,但颜景能感受到少女温热的呼吸,从面前钻入骨髓、潜入心脏……
他无意识视线向下,从少女淡粉色的唇-瓣上一略而过,抬眸望入半敛的琥珀眸,轻轻眨眼,状似失落:“小姐何出此言?我分得清主次轻重,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小姐。”
还在嘴硬?
温妕被气笑了,磨了磨后槽牙说道:“我且问你,‘黎明’去围场救下你,这一环有没有在你的棋局内?”
她感受到围场内的杀气,情急之下直接翻入围墙,恰巧碰上了颜景遭遇刺客不敌,又恰巧从颜景的背包中翻出了可伸缩的枪杆。
也正是因这一举动,“黎明”与“温家”彻底脱不开干系,她只有回归“柳青”的身份。
耿游如果这真的想要用枪,就不会在入场前将它交给颜景。
她有理由怀疑,这是颜景断绝她退路的手段。
“真是遗憾,”颜景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在小姐心中竟是这般形象。”
男人说话间的尾音渐坠,最终散落一地,似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温妕心神一动,正欲软下声音的时候,转瞬惊醒,强行狠下心,冷声道:“别装了,说实话。”
好险好险,差点又要被他迷惑了。
看着她的样子,颜景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轻声说:“小姐,我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没有把握的事情上。”
他并未有十足的把握让温妕能够为他犯险至此,她愿不愿意来、会不会来、能不能来都只在其一念之间。
若他要等一个未知的可能性才能顺利推行计划,那要如何在这个位置上立足?
虽说他确实想过直接毁坏“黎明”与“温妕”的身份,断绝她的退路,让她逼不得已只能留在自己身边,但他绝不可能用这样危及性命的方式,一旦计划出了变故,就得不偿失。
况且,如若真的这样做了,以温妕的聪明才智,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届时必然对他心灰意冷,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怎可能因小失大。
听到颜景的话,温妕眉间略微放松了些,只是匕首还未松开:“那你原本要如何处理?”
以他的性格,确实不会做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情。
颜景稍稍垂眸,似是在回忆:“耿游护住太子殿下,与我兵分两路,以他的身手与太子全身而退不成问题,只要平安敲响金锣,三皇子的罪责便板上钉钉。这一局,只要太子不死,便是我们赢。”
“即便之后将责任全部推给高轩,他也与‘无能’二字挂上了钩。”
温妕原本听着有道理,但渐渐愈发觉得有些不妥。
他句句谈的都是太子如何,胜算如何,只字不提他自己。
她不禁发问:“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