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大的病房里挤了这么些人,温度一下升高了不少。程间寻怕纪流身上缠着纱布会热,又拿遥控器把空调调低了几度。
纪流的视线一直停在赵局脸上,等了有一会儿,才听见他说:“不认识,就是觉得有点眼熟,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程间寻跟着回忆了下:“康赴上周没带证件那天就是陈姨给他送过来的,那时候你也在办公室,那时候见过吧。”
“那应该是了。”
陈斐也客气地跟他点头致意:“你好,赵局长。”
赵局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停,心平气和的语气在看向纪流的瞬间又添了几把火,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指着他就忍不住拔高音量。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一天天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老局长恨铁不成钢,吹胡子瞪眼,“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不要跟匪徒硬碰硬,不要干什么一换一的蠢蛋事,都给我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不是我们定位及时赶过去,你要真出点什么事,我过几年死了都没脸下去见你爸!”
老一辈人的关心一贯都说不出那些矫情又扭捏的软话,但扒开每声训斥背后的面具,里面藏的都是担忧跟牵挂。
纪流自然听得出来,默默挨训没吭声,等赵局火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也是我先下去,等你来的时候我爸气早消了。”
赵局被他噎了一嗓子,气得挥起巴掌佯做威胁:“赶紧给我呸呸呸!”
程间寻知道他在吓唬人,但还是偷摸盯着他的手,他要真敢打纪流自己马上挡上去,然后回家就找他爸告状说姓赵的倚老卖老欺负晚辈。
钱多在外敲了敲门,康赴也推着叶涸站在门外,纪流顺势看过去,后面还跟着满脸着急的程远和金蓉。
屋里屋外算下有十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坐轮椅的。单人病房挤不下这么多人,赵局自觉往外腾位置让后面几人进来。
程远跟金蓉在医院走廊里将就了一晚,这阵看到纪流醒了紧绷到现在的神经也终于能松缓下来,陪在他身边心疼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看着小小的病房被一个接一个的人占满,纪流心里也漫上一股暖流,有些掩饰不住的触动。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爸妈去世后好几年的时间里他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态度。究其原因就是他接受不了那种整个世界上都再也找不到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孤独感。
可他仔细回想,他身边其实一直都有很多人,他也从没有真的孤独过。
房间热闹了两个多小时,等里面的长辈都走完了纪流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常年下来习惯了有事自己扛着,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走在独木桥上,不管中途是顺利还是狼狈不堪都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突然一下来这么多人嘘寒问暖,他还有点招架不住。
程间寻又开了盒粥:“哥,还吃不吃?”
纪流摇了摇头,看着从进来到现在都木着脸一声不吭的叶涸,清楚从他脸上捕捉到担心自责跟后怕,在他开口前就用一贯清淡平静的语气笑着说道:“赵局刚刚已经凶过一次了,让我休息会儿,叶哥。”
叶涸到现在闭上眼睛都忘不掉纪流当时冲出去跟向博文扭打的时候他心跳瞬间停跳的感觉。纪流小时候一直喊他“叶哥”,但从高中起或许因为俩人行为处事的气场都很像同龄人,他就开始改口喊他叶涸。
骤然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叶涸酝酿好的责怪又说不出口了。
“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他轻呼出一口气,万幸道,“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大家都没事就好,过去的不想了。”纪流应了声,想到他们找到山上的速度,觉得奇怪,又沉声问道,“小寻,你们当时是怎么那么快定位到我们具体位置的?”
先不说侦查手段要走的流程有多少,向博文当时打通视频的时间还没有十分钟手机就关机了,光靠这点时间连大致范围都不一定能定位到。
程间寻当时被那通视频吓得够呛,哪有功夫想别的事,接到消息毫不犹豫就往目的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