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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明皇不作苞桑计(第1页)

绍圣七年十一月十九日。

辽国容城。

这是一座简陋的边城,做为辽国南京道惟一落入宋军控制的城池,在这大雪漫天飞舞的寒冬里,尤其显得萧索。因为当日对吴安国的出现毫无准备,整个容城县城内几千户人家,几乎全部落入宋军手中,仓促逃出容城的,可能还不到一百户。

这座挨着宋辽边境的小小县城,当初可是让吴安国的河套蕃军们大大的吃了一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座城墙修得如此粗鄙的县城内,居然居住着上万的居民,而且大多还颇为富裕。这让他们十分的震惊。这与他们对辽人的印象大相径庭,但事实摆在眼前,相比起来,容城的居民更象是宋人,而他们河套蕃军则更象“穷酸”的辽人。

这座小小的边城,给吴安国的部下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辽国的南京道相当的富庶,一个容城县,如果算上农村人口的话,总户口就已然近万。而且,因为靠近宋境,走私贸易发达,居民也颇为富裕。整座城市内,大部分人口都是汉人,因此不存在语言交流上的障碍,可是,让不少宋军将士心里感到别扭的是,在这座城市内,虽然说着同一种语言,但本土居民的提防、猜忌甚至是敌视,还是十分的明显。

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占领容城后,河套蕃军的军纪还算不错,但是吴安国为了解决补给问题,还是不可避免的向容城的居民摊派了各种杂税力役。更不用说在这场宋辽战争中,容城也有不少男丁随辽主南侵,许多人的亲人便死在了宋军手上,还有许多人的亲人此时依然在辽军中服役。这一切,都不是简单的是非对错可以说清的。

不过,至少河套蕃军的主将吴安国对这些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对这一切,吴安国表现得漠不关心。在他看来,只要容城的居民们不打算武力反抗宋军的统治,那这些就不关他的事。此时,他真正操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他占领容城时纵兵洗劫了容城县的府库,将其中的金银缗钱布帛等物抢了个一干二净,虽说他自己没拿一个铜板,尽数分给了部下以鼓舞士气,但这始终是违反军法的,因为容城基本上是不战而降的,所以从法条上,他洗劫的是宋朝的府库,这件事他的护军虞候一直撕掳不清,虽然他的护军虞候没有将这件事马上上报,但却一直在威胁他,要他想办法填上这个窟窿,否则迟早要上报,这让吴安国烦得要死,他有心想要找个机会再打下一座辽国城池,但自耶律信撤兵后,现在辽国南京道境内到处都是辽军,为了防备宋军反攻,南京道内各州县的汉军也全面动员起来,凭着吴安国这点兵力,现在想再打下一座城市,实在有些勉强;而另一件事,就是困在蔚州的折克行部。

早几日前,吴安国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参知政事李清臣会亲自前来河北犒军,李清臣此来,不但会带来诸军将士翘首以盼的奖赏,还关系到这场战争的下一步走向……但吴安国却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的想法很简单,该有的奖赏是飞不掉的,而只要朝廷没有正式颁布议和诏,那么宋辽之间,就依然处于战争状态。因此,他不但没有跑去河间府凑热闹,连河间府的阅武,他也借口兵力紧张,没有派人参加。

与其去做那些无聊的事,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如何帮困在蔚州的折克行解围,哪怕是能帮他减轻点压力也好。

这段时间,吴安国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对着地图思索对策,但却苦无良策。他的军队现在所处的位置颇为尴尬,若辽军还在河北,他这几千人马在容城,对辽军的粮道是一个不小的威胁;若宋军大举北伐,他自然也不需要停在容城这种弹丸之地,以一般的进攻路线来说,宋军主力自雄州北出,而他这支人马可以做为偏师,袭取易州、涿州,不但可以护卫主力的侧翼与粮道,而且对涿州辽军也能形成夹击之势。然而现实却是辽军已然回国,宋军却暂时没有乘胜追击,他这几千人马在容城已变得毫无意义,可是却又不能轻易放弃这座具有象征意义的边境小县城。

这让吴安国感到很沮丧。因为大雪封山,他也无法去救援折克行。要是天气好一点的话,吴安国甚至打算出奇兵,取道易州以北的故城镇道,越过长城,奇袭蔚州北面的涿鹿,也就是辽国现在奉圣州的永兴县,再由涿鹿南下,增援蔚州。为这个计划,他已经询问过数十名易州土著,并且找好了向导,确信唐代的故城镇道现在依然存在。尽管这条故城镇道道路不太好走,而且如果涿鹿辽军得到消息,在故城镇长城附近布下一支精兵埋伏,他很可能会吃个大苦头,但吴安国还是认为若有必要,就值得冒这个险。因为只要得逞,他既可以南下直接增援折克行,也可以北上直取怀来,切断军都陉,威胁居庸关,让耶律冲哥对折克行的围困变得缺乏意义。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而且他这个作战计划一直没有获得宣台的批准,因为王厚与折可适都认定以耶律冲哥的才智,一定会对故城镇道有所防备,这是个必定失败的计划。与其冒险,不如留下吴安国这几千人马将来用于护卫北伐主力的侧翼。这也让吴安国深感无奈,他不断的上书宣台,想要说服王厚与折可适,但王厚与折可适的战争理念与他实在相差太远,简直到了难以沟通的地步。在吴安国看来,就算耶律冲哥有所防备,也不会代表他不会成功,战争的胜负很多时候是取决于将领的临机决断的,耶律冲哥手上兵力也是有限的,他既要围攻折克行,又要牵制河东的章楶、种朴,又能派出多少人马防范故城镇道?更何况在辽军北撤后,辽军在涿州、易州都部署了重兵,故城镇道的防守理应由南京道的辽军负主责,只要吴安国能骗过涿、易的辽军,他的计划就完全可能成功。

然而王厚和折可适根本不相信他有可能骗过涿、易的辽军。辽军北撤后,宋军早已侦知辽主依然驻跸析津府,萧禧也回到了南京,而改以萧忽古负责涿、易的防务,以萧阿鲁带率兵居固安、永清一带为其辅,这两人不管在南犯之时战绩如何,却都是老成宿将,王厚与折可适都认定自己绝对没有本事能带几千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萧忽古的眼皮底下溜过去,因此也绝不相信吴安国有此能力。就算吴安国表示愿意立军令状,二人也嗤之以鼻。这让吴安国气闷得要死。可是,夏虫固然不足以语冰,奈何这“夏虫”却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这两位还是在河北打了大胜仗的大功臣,听说一个将封德安县公,另一个不但晋爵武乡伯,还越转定远将军。而他吴安国虽然也立下偌大功劳,但说到底只能算是一支偏师,上面又没人帮他说话,结果只落了个游击将军、灵丘伯,也就是比种朴那个倒霉蛋好一点。

但是,全天下都在加官晋爵,只有种朴却被降职,如果不是因为朝廷有意北伐,很可能连神锐四军的都校一职都保不住,因此,就算吴安国对自己的仕途再怎样不抱希望,也不至于自暴自弃得去和这种人相比。

现在的吴安国对章楶和种朴可是鄙视到了极点。如果他的河套蕃军现在还在河东的话,耶律冲哥绝对不可能象这样困住折克行。救援蔚州最有效的办法,其实就是河东宋军北出雁门,直取辽国西京大同府,耶律冲哥再厉害,也不可能坐视大同府陷落而不顾。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能力威胁到大同府坚城,至少也要主动出击,搅得辽国西京道境内鸡犬不宁,使耶律冲哥不能专心对付折克行。但这两位倒好,完全被耶律冲哥牵着鼻子走,让耶律冲哥以少数兵力在河东路境内四处出击,迫使他们四处救火,到处布防,令手中兵力越发的捉襟见肘,更加可悲的是,他们居然还真的就这样被辽军切断了折克行的粮道。

造成现今这样的局面,谁能说与章、种二人的才具无关?如果现在在河东境内主持大局的是慕容谦,或者将种朴换成何畏之,哪怕是种师中也行,耶律冲哥都绝不会这么轻松。吴安国现在已经看穿了,章楶的本事,也就是能勉强守住河东不失,若让他进取的话,他也就能打打那种步步为营的仗,至于种朴,根本就不具备独当一面之才,做一军大将已是十分勉强,他的才能,也就够做个副将、营将之类。

吴安国正一肚子牢骚,在行辕内对着地图腹诽,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踩积雪的声音,他抬眼望去,便看见韩季宣已到了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戴着斗笠的锦衣男子。这韩季宣原是辽国的飞孤守将,降宋之后,宋朝给了他一个翊麾校尉的官职,便在吴安国帐下做了一个行军参军,此时出现在此倒也不奇怪,但他身边那人,吴安国瞧着身形有些相熟,但显然不是他麾下的将领,正疑惑间,却见那人已取下斗笠,走进屋中,笑道:“镇卿,这大雪天,不去围炉取暖,喝杯温酒祛寒,却一个人呆在这冷冰冰的屋里看甚地图……”

“段誉之?”吴安国看清来人的相貌,不由一怔,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跑容城来了?”

“我给你押了一批箭矢、绵鞋过来。”段子介笑道,又拿眼扫了一眼地图,笑道:“你还在想永安侯的事?”

吴安国狐疑的看了段子介一眼,冷笑道:“段誉之,你当我傻么?什么时候给我送这点补给也需要你这段定州亲自出马了?”

“你这人果然一直是这般无趣。”段子介尴尬的笑了笑,“难怪立下这么大功劳,就得了个游击将军——噢,这游击将军还不知道能当几天,我听说有人洗劫了容城的府库,这事要传到河间府……啧啧……”

“什么游击将军,当不当无所谓。”吴安国满不在乎的说道。

段子介却嘿嘿笑道:“以前倒是可以无所谓,不过现在这情况,你要是还想当一军主将,一个昭武校尉恐怕资历太浅啊。”说着,他也知道吴安国大概不会主动请自己落座,也不见外,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了,又对韩季宣笑道:“韩将军,跟着这样的主将没意思吧?不如到我那儿去如何?”

韩季宣笑了笑,没有回答。段子介翘起二郎腿来,又得意的笑道:“正好有件喜事要让吴兄知道,小弟马上就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了,吴兄下次见着小弟,就得认真行礼才行了。”

吴安国脸都黑了,段子介却装做没看见,朝韩季宣说道:“韩将军,瞧着没,跟这样的主将,不但自己升不了官,也连累下属不好升官啊。韩将军可是北地人杰,千万不可被耽误了……”

韩季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眼见吴安国脸色越来越难看,急中生智,笑着说道:“段定州远来辛苦,末将且去叫人上杯热茶……”说罢,不待段子介答应,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段子介见韩季宣跑了,方又转过头来,瞅了瞅吴安国,正色说道:“镇卿,你觉得永安侯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吴安国摇了摇头,“我惟一能肯定的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他已经无法突围,而等到天气好转,他的战马肯定已被吃光了。所以,他要么坚守蔚州等到援军到来,要么就全军覆没。”

段子介叹了口气,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永安侯绝对不会全军覆没的。”

吴安国惊讶的望着他,却听段子介又低声继续说道:“吴从龙与黄裳已经到了雄州,表面上他们是去雄州、霸州劳军的,但实际上是去与辽人接触的。”

“议和?”吴安国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段子介却摇了摇头,“现在还谈不上议和。就是给辽主带个口讯,宣台要求耶律冲哥让开飞狐峪,以便永安侯率部退回河东。”

“这是何意?”吴安国不由得皱起了眉,“到嘴的肉,叫耶律冲哥吐出来?”

“这就是投石问路。”段子介淡淡说道,“这应该是折可适的主意,要不然你以为折可适真的会坐视折家军全军覆没不管?如果辽主答应了这个要求,就为接下来的议和创造了条件,丞相也就可能顺水推舟,说服朝廷与辽国议和。”

“若辽主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此事现在是绝密,恐怕现在河间府除了丞相和折可适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丞相与折可适到底在想什么,在真的打算议和,还是兵不厌诈?”

吴安国却突然冷冷问道:“如此绝密之事,你段誉之又从何得知?”

段子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又有什么能耐知道?是建国公透露给我的。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我却不知道。不过他断不至于诳我……”

“吕惠卿?”吴安国怔住了。

这种大事,吕惠卿当然是不可能骗段子介的。就算吴安国也清楚,以天水朝的政治文化,以段子介如今的地位与性格,如果吕惠卿故意欺骗他的话,段子介很有可能会愤而说出全部真相,这样吕惠卿也会牵连进来,这种不但涉及军国和战大事,而且事连石越这种重臣的案子,不论结果如何,吕惠卿都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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