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从来没有真的肖想过可以去接手赤羽营,江家与长公主手下的兵一道建起的赤羽营几乎可撑过大梁半边军营的天,只要他答应了,往后这天底下还有他江褚寒的一席之地。
可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江褚寒的眼神竟然躲了一下江辞望过去的目光,江侯爷嘴唇动了动,他思忖着偏过了身,“前两日我去见过他一面。”
江褚寒立刻就已对号入座过去,他愕然一惊,“父亲你莫要为难……”
“我不曾为难他。”江辞敛起眉,“相反,我答应了他去查蕲州的事,那日查到的户部账本里牵扯到蕲州,他余太师让户部收敛钱财,无底洞一样送去了蕲州,这笔账如今消失无踪,我要去查上一查。”
“蕲州?”江褚寒还不知道这事,“那当年蕲州一战,里面莫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是否有内情。”江辞眸光转过去,“你想亲自去查吗?”
江褚寒又把眼神绕开了,“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和他的事父亲是怎么想的,但我对他有诸多亏欠,并非当年入京路上那几步路的为难可以囊括,他身上也不止那一年满身枷锁下的伤痕,其他的难言之隐,怕是连我也找不着踪迹,满京城都觉得我多情,说出去什么心甘情愿的话旁人都要拿玩笑看,可我剖出来心仔细一瞧,对他的心思不是一时的花言巧语,是我想要帮他走完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你帮他……”江辞沉声摇了摇头,“可你知道他想走什么样的路吗?”
“我所幸在他无知的时候瞥见过一点他的真心。”江褚寒想起过往自嘲一笑,“他说不想坏我大梁国祚,我信他这一句,其他的不论天理人伦,江褚寒这些年来也没做什么谨守正道的好事。”
“他如今的路已经并不好走了,所以我若不在京城,他……”
“褚寒啊……”江辞搭着他的肩,“你糊涂。”
“你听听这山底下军营里的声音,你真的要为了区区一人,放弃来日位高权重的军侯身份,不论你这些年的隐忍收敛的艰辛吗?”
耳畔的声音不绝,江褚寒进退两难。
“罢了……”江辞叹了口气,“不妨跟你说一句实话,这让你离京的话,就是他跟我提出来的。”
江褚寒不可置信地偏过了眼。
……
*
一晃七月,已至酷暑。
顶着烈日,镇宁侯启程离开京都。
这一回侯爷入京算是述职,但他此番回京,帮着安顿了前些时日大批涌入京城的流民,又让手下沿途护送了些物资出京,还顺着清扫了岐岭往北一路许些山匪窝点,做了许些为人乐道的好事。
只是他这次离京,怕是一两年都难以抽身回来。
还有人说,侯爷这次一道带走了镇宁世子。
京中好些时日没人瞧见江褚寒了,世子一向风头盛,但好像从他当着陛下的面求娶那个燕国质子,就像偃旗息鼓一般,再没怎么传出过风声。
所以说事情还是不能做得太过出格,江世子被陛下责罚,侯爷回来更是直接将他带离了京城,只是这事并无人看到,算不得板上钉钉,当做茶余饭后的玩笑说来刚好。
城西有座荒废的城楼,夏日炎炎无人踏及,却有一个人影站在日头下边,远远眺望着城外的方向。
此次镇宁侯出城有人相送,他身边只跟了几个近卫,其他一道返京的赤羽营将士都在南衙以外候着,跟着一道返回边疆。
卫衔雪一直盯到视线里的人影消失。
降尘对着眼睛过来适时瞧了瞧,他手上抓了把巨大的芭蕉叶,杵在头顶替卫衔雪遮阳,“殿下,这人都走了,也该回去了吧?”
卫衔雪目光微动,“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