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半天没“我”出下文,他该怎么解释,一只仓鼠是如何变成人的?“所以,你是妖?”祝七愣了愣,“妖”这种说法,在动物世界也出现过。古早之前的传说里,据说这是第一批始祖兽人曾经的自称,是从人类社会学到的。不过始祖兽人们很快发现自己和人类所说的“妖精”不同。人类世界的“妖”是一种吸收天地精华修炼而成的精怪,据说有千变万化的能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更甚至还会从人类身上吸取精气一类的东西,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可动物世界的兽人们不是这样的,他们除了能在人类形态和兽类形态之间转变,其余的什么本领也没有。和现在相比,过去的兽人们更受本能天性的驱使,即便是人类形态的身躯,其实也并没有多像人,而是人不人、兽不兽的。是经历了千千万万年的繁衍进化,才变成现在的模样。据说,越来越像人,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动物在“生前”得到人类的宠爱与善待。祝七不擅长撒谎,犹豫着是否要承认。他不是妖,可徐景祎这么问,似乎说明能接受“妖”这种说法。、何况,他始终记得不能扰乱两个世界的规则。虽然这种规则未经证实,但兽人们一直是这么做的,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运行法则,这没什么不对。于是祝七昧着良心点了点头。“修炼多久了?”徐景祎又问。祝七犹疑不定,磕磕巴巴地答:“十……八年?”这是他在家乡的年纪,和人类一样,刚刚成年。然而徐景祎听完这个回答,陷入了沉默。完了,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祝七脊背僵直,紧张地抠着膝盖,想要补救,但想到家里最皮的五姐和六哥,选择了闭嘴不谈。有个词叫,多说多错……他低着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徐景祎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漫长的半分钟,像一场无声的审判。最终,徐景祎宣判道:“十八年,该说你是天才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祝七心脏怦怦直跳,心想原来在人类世界,十八岁的妖是天才吗?可他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可他也听不懂徐景祎想表达什么。五姐和六哥曾说,不确定现状的时候,装聋作哑是最好的办法!祝七持续静音,没有搭茬。而徐景祎没有在年龄上继续追问,转而问道:“有名字么?”祝七老实道:“有,我叫祝七……”“祝七,”男人缓缓重复一遍,“这么简陋的名字。”一听这话,棉花糖头发里的仓鼠耳朵又快速抖动一下。“因为我是家里的第七个孩子,”少年难得说了长句,像头发一样柔软的声音好似有点不高兴,又怯怯地不敢表现出来,“这是爸爸妈妈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意思是,不许说他的名字简陋。但是就连反驳的时候都垂着个脑袋不敢看人。这胆子又大又小的模样,变成人了还是一样。徐景祎不自觉勾了勾唇。他顺势往下问:“你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姐姐?”蓬松的棉花糖头发上下晃了晃,谈到家人,他放松了许多,像是忍不住炫耀似的:“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徐景祎“嗯”一声:“你父母呢?家里还有这么多哥哥姐姐,就放你一个人……一只鼠,出来乱跑?”祝七嘟嘟囔囔地:“我没有乱跑……”“你是被徐景卉买回来的——把你转交给我的那个女孩儿,是我妹妹,”徐景祎冷酷地说,“没有乱跑,怎么会在宠物店被当成商品售卖。”那是,那是——那是我自愿的呀。祝七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说得多了,就得提到自己的家乡,他极力避免:“那个是……是意外。”“什么意外。”“……我、我跟家里人……走散了,”祝七硬着头皮编造,膝盖的布料如果不是质量极佳,这会儿搞不好都要被他给抠破,“我找不到他们,然后就,那样了……”他边说边想,五姐现在或许也早到了人类世界,可他不知道五姐在哪儿,也联系不上……这么想,他也不算完全说谎。祝七垫起了一点底气。徐景祎一时无言。审视的目光再次落下来,片刻,他接着问:“还记得在哪儿走散的么。”祝七默念着多说多错、多说多错,选择闭嘴摇头。“记得周围的环境么?”摇头。“怎么走散的?”摇头。摇头“走散多久了?”摇头摇头摇头。“想回家么?”摇……这个不能摇!祝七硬生生止住惯性动作。见状,徐景祎不咸不淡地道:“哦,想回家。”本来没那么想的。现在想了……“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帮不了你。”徐景祎说。祝七当然知道他一个人类,帮不了自己什么。可听见徐景祎漠然的话语,他还是有点难过。明明他还是只鼠的时候,他们相处得多好呀,现在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