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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1页)

酒劲上头,她很快睡着。睡到夜半,喉咙干痛,叫梁稚醒了过来。她爬起身,正欲揿亮台灯,却见门缝里透出一线幽黄的光。她愣了一下,飞快开灯下床,走到门边去。犹豫一霎,“吱呀”一声,旋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朝门外投去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听见动静,倏然抬头。客厅里只开了落地灯,沙发扶手上摊着一叠文件,他正就着灯火阅读,身上穿的是衬衫长裤。“吵醒你了?”楼问津望向她。“……你怎么来了。”梁稚自然惊讶极了,可开口时语调却干巴巴毫无情绪。她记得他说过周六才过来。“电话里听你好像喝了酒,怕你一个人出事,过来看看。”他语气极为轻描淡写,仿佛自庇城来狮城,就像从科林顿道到梁宅那么轻易一样。梁稚定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清了一下嗓,“……几点了?”楼问津把手腕翻过去,看了一眼手表,“三点半。”“也不早了,你怎么还不洗漱休息。”“怕吵醒你。”“……那你现在去。”两人交流由来夹枪带棒,这样心平气和,反倒让梁稚有些难以适从。不是楼问津是否有同感,他看了她一眼,将文件合上,站起身。他随身带了一只小号行李箱,从中取出换洗衣物,往浴室走去。梁稚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杯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无意识往扶手上的文件瞥去一眼,那是爪哇海巴砮岛的招标文件。看来,拍地一事已然正式提上日程。梁稚喝完水,踌躇许久,还是暂且没有回房。她蜷腿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换了几下频道,一个吴启华同周海媚甜言蜜语的镜头一闪而过,她将其调回去,是狮城本地某台在重播《流氓大亨》。梁稚托腮,看着剧里吴启华饰演的钟伟舜。这剧1986年在无线台首播,她十三岁,那时年纪小,只觉得这反派讨厌极了,可现在再瞧,却品出了不一样的风味,大约戴眼镜的吴生太英俊,那独一份的斯文败类,实在叫人恨不起来。“吱呀”一响,浴室门打开了。梁稚急忙换台,一个载歌载舞的印度节目。楼问津走了出来,看她一眼,问:“附近有没有通宵营业的士多店?”“做什么?”“买烟。”“……我讨厌烟味。”“不会让你闻到。”梁稚别过目光,“上回吃饭的那家餐茶室附近有一家。”“好。”楼问津从换下的长裤里拿出钱夹,“你休息吧。”梁稚没再出声,看着电视上闹哄哄的节目,听见楼问津走到了玄关,她忽然开口:“……记得路吗?”楼问津动作一顿,看向她,“……不确定。”她仿佛嫌麻烦地“啧”一声,“我带你去。”梁稚回房间换了一条吊带连身裙,穿上细带凉鞋,同耐心等在门口的楼问津,一道走出门。又走到了那条大叶桃花心木与香灰莉木树影葱茏的路上,这一回时间太晚,鸟都歇息了,宽阔道路上极偶尔地驶过一部汽车,远近分外安静。士多店远望是一团浅黄色的光,走近望见店员坐在收银台后方打盹,推门时门铃一响,店员惊醒,抬起头来。楼问津叫店员拿一包登路喜,转头一看,梁稚走到了一旁的杂志架前,随意翻看起来。楼问津接过香烟,也不催促,等了等,直到梁稚拿起了一本《8days》杂志走了过来。店员递过找零,楼问津收进皮夹,走到门口去,推开了玻璃门扇,让梁稚先走出去。回程与来时一般,一路沉默。只是这沉默与以往有所不同,从前是梁稚对他心怀怨恨,所以吝于交谈。现在……现在他也不确定了。他不过是手握一把烂牌,为了电话里她喊了一句“楼问津”之后,却不再言语的那微妙的一瞬间,而漏夜赶来的赌徒罢了。楼问津转头看梁稚,她正无意识地把杂志圈成一个圈,然后松开,又圈起……“怎么工作日喝酒。”楼问津出声。“茵姐姐过来拜访,陪她喝了一点。”“她来了狮城?”“沈惟慈生病,她来探望。”这名字让楼问津沉默了一瞬,“病得很严重?”梁稚当然不会以为楼问津是好意关心,“让你失望了,不严重,已经又活蹦乱跳了。”楼问津微微挑了一下眉。一段路不算长,很快便走回到了公寓。凌晨四点的公寓楼格外寂静,两人都有意将脚步放得很轻。梁稚取出钥匙打开了门。楼问津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你先进去吧,我下楼去抽一支烟。”“哦。”梁稚拔出钥匙,走进门里,伸手去摸墙上开关。她听见身后楼问津似乎又走了进来,正要回头去确认,按在开关上的手指被一把握住。她心脏骤悬,一动不动,便听门在身后“嗙”地一声关上,楼问津抓着她的手,把她身体转了过来,抵向玄关柜,下一刻,便掌住她的后脑勺,在黑暗里低头急促地吻下来。梁稚身体稍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但第一反应已不是推拒。楼问津出门前刚刚洗漱过,口腔是一股薄荷调的气息,她像是半被迫半自愿地张开嘴,任由他舌尖侵入掠夺。只是须臾,便觉缺氧,呼吸短促,心脏剧烈紧缩。片刻,楼问津退开,低头,靠在她肩膀上深深呼吸,随即略一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克制自己没有惊叫,为防摔下去,本能伸臂搂住了他的后颈,面颊挨住了他颈侧皮肤,一片滚烫,也不知是他还是她。楼问津走进客厅,在沙发旁顿步,弯腰将她放下。他一条腿膝盖抵在沙发边缘,手臂撑在靠背上,低头与她对视。黑暗里无人说话,只有深浅不一的呼吸声。片刻,楼问津倏然低头,将一个吻直接烙在她颈侧。她偏过脑袋,两手在身侧攥紧了,低声说:“……我明天还要上班。”“……嗯。”一切是那晚书房里,在和平状态下的重现,只是这一回楼问津格外的慢条斯理,仿佛有意试出那个叫她崩溃的临界点。吊带裙细细的肩带褪到了肩头以下,楼问津埋头于她的胸前。她拿手臂挡住了面颊,为了克制自己不要发声,因而紧紧咬住了嘴唇。楼问津察觉到她咬得越发用力,抬起头来,拉开了她的手臂,把自己嘴唇挨上去,哑声说:“阿九,别把自己弄伤。”梁稚一个字也说不来,手臂还想抬起,却被楼问津阻止了,他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压在沙发扶手上,把手指掰开来,紧紧扣住,与此同时,另只手动作分毫不停。梁稚只觉得所有退路都已被他堵死,因此只能狼狈、仓皇地溃败。她瘫作烂泥,急促呼吸,似软体海星被抛置于干涸沙滩,不断瑟缩。楼问津俯下身去,手臂伸到她背后,将她紧紧搂入怀里,意图分摊她此刻克制不住的浑身痉挛。梁稚面颊上全是薄汗,微卷的头发黏在了额头上、后颈上。她缩在楼问津的怀抱里,久久不能动弹。实则,从第一次接吻,梁稚便能分明地感知楼问津的生理反应,可无论上次,还是这次,他似乎丝毫没有要她帮忙纾解的意图,尤其这一次,仿佛单纯的只想让她愉快。她说不上这直觉是否准确,好像楼问津对她有一种虔诚供奉的姿态。而这也是她迷惑不解的地方,因为最初他羞辱她“自视过高”,又时常以“楼太太”等类似言语宣告主权,更有勉强她试婚纱,却又将她置之不理的恶行,更不用提码头那一晚,将她的哀求置若罔闻,又在香港跟踪她的行程,看她狼狈出丑……种种行径,都说明他就是伺机报复,想让她难堪。可当她如今全面地落于下风,他却反而格外地显出一种卑微与虔诚。她好像越来越弄不懂他这个人。思考让人困顿,梁稚眼皮沉重,将要阖上时,楼问津轻轻地将她晃了晃,“阿九,去洗一洗再睡。”“……不要,好累。”楼问津坐直身体,将她搂了起来,似有要抱她过去的意思。她立即伸手一推,强打精神起身。楼问津适时地拉开了落地灯的灯绳,骤然的明亮让梁稚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灯光里瞧去,梁稚自面颊到锁骨下方的大片皮肤,都泛着薄红。楼问津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目光。梁稚赤脚站起身,飞快走往卧室,抄起床尾出门前换下的睡裙,朝浴室走去。清理自己的过程,叫梁稚有淡淡的难堪,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她想到以前偶尔给兰姨做帮厨,清洗海产品,在清水里淘洗好多次,仍觉得黏糊糊的。这秽亵的联想,让梁稚自觉嫌弃地“呃”了一声。楼问津在沙发上坐了片刻,起身,推开玻璃门,走到了户外的晒台上。从东边海岸吹来的夜风,稍稍吹散了热气,楼问津靠在栏杆上,低头点了一支烟,抽过两口之后,便将烟夹在指间,不再动弹。梁稚高中毕业旅行,和几位同学去了仙本那。梁廷昭不放心,派了他去暗中保护。那日梁稚正在做潜水准备,遭一位教练言语骚扰。梁小姐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抄起自己的氧气设备就朝人脑袋上砸去,把人砸得头破血流,还惊动了附近马打。他不得不从“暗中”走到明处,代为调解。最后,赔了那人三千块医药费,同时潜水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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