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儿出了一趟宫,回家探望崇训和儿子。她与崇训是哭灵时日日见的,但植儿年幼,只去了一两日,李显就免了年幼宗室皇亲哭灵,只让他们几日一来,以全孝心。
故而植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由湘灵等人带着。如今见了母亲归来,行了礼,就扑到裹儿怀中扭着,叫裹儿好笑又心疼,遂道:“明日,你与我一同住在宫里好不好?”
植儿立刻眉开眼笑,说:“好,阿耶也能进宫吗?”
裹儿抬眼瞧了崇训,摇头说:“他不去,那植儿要去吗?”
崇训俯身接了儿子抱过去,笑说:“你娘忙起来,你一整日见不到人影,不如留在家中与我作伴。”
植儿听了,将头埋在崇训怀中,道了声“好”,裹儿无奈笑了一下。夫妻叙了温寒,因近日劳累,早早躺下睡觉。
次日一早,裹儿盥洗后吃粥菜时,突然闻到一股土腥味,忍不住干呕几下。
她的身子一向健康,再加上这月月信未至,心里便有了底。她镇定自若地让人把小菜撤了,崇训面上带了忧色,便安慰他说:“先吃饭,再叫府里的大夫过来一趟。”
饭后,侍女将大夫请来。裹儿将手腕搁在脉枕上,大夫的脸色变了,又诊了另一只手,半响,才道:“殿下,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相……”
“喜脉?”崇训惊喜道。
大夫拱手道:“殿下月份尚浅,老朽才疏学浅,不敢十分确认。”
裹儿听了,说:“行了,先这么着,不要说出去。我去宫里趁着机会也找太医诊下脉。”
大夫应了一声退下,崇训担忧说:“我陪你一起去宫里。”
裹儿见崇训忧色,不忍拂他好意,遂笑说:“咱们先进宫探望娘娘,诊完脉,去上阳宫。”崇训应了。
二人坐上马车,一路赶往皇宫。外面天寒地冻,冷冷清清,皇宫也弥漫着一股肃穆。
韦淇见他们夫妻一起来,打趣道:“你们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没把植儿带来呀?”
裹儿和崇训行了礼,笑说:“植儿在家跟着湘灵学习呢。”临近过年,裹儿给沈佺期放了假。
韦淇已妆扮完,正要去上阳宫哭灵,遂道:“你们随我一起去。”
话音刚落,崇训朝裹儿使了眼色,韦淇见了笑道:“你们小夫妻鼓捣什么,崇训你想说什么?”
裹儿听了,笑着坦言道:“我早上脾胃不适,找来大夫一看,他拿不定主意。”
韦淇急道:“来人,宣太医。”话出口时,她忽然明白过来,遂笑了,道:“确认一下也好,不然忙里忙外,万一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韦淇也不急着走了,看着太医给裹儿诊脉,果然是喜脉,只是刚一个多月。
韦淇喜得念佛:“这是一件难得的大喜事。”说罢,她又道:“你与仙蕙作伴去,守灵不用你了。”
裹儿挽着韦淇的胳膊说:“王太医刚才说我身子好了,去上阳宫不碍事的。再者,圣人疼我,我焉能不送最后一程?”
王太医也道:“殿下气血充足,身子康健,无甚大碍。”
韦淇只好依了她,母女同坐一车,前往上阳宫。韦淇握住裹儿的手,问:“你冷不冷?早上吃了什么?”又问:“真不像仙蕙那样告假?”
裹儿反握住韦淇的手,只觉干燥温暖,心中顿时暖洋洋的,她靠在韦淇的肩上,韦淇伸手揽住她,笑道:“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裹儿说:“在母亲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韦淇摩挲着裹儿的后背,叹说:“是啊,你阿耶正为他的阿娘伤心呢,他昨天还说圣人走后,他忽然有一种长大的感觉。”
裹儿双手环住韦淇的腰,伏在她怀里,道:“我想要阿耶和阿娘长长久久,永远不要离开我。”
韦淇听了这话,笑起来道:“父母与儿女走的是两条相反的路,越走离得越远。”
裹儿不依,撒了一会子娇,一直快到上阳宫才坐直身体,与韦淇一道下了车。
二人皆是遍体纯素,相携进了灵堂,哭了一回子。韦淇回身瞥见武三思仍在灵堂,满脸青黑憔悴,满眼红血丝,遂道:“德静郡王,你要保重身体啊。”
武三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行了礼,声音沙哑:“多谢皇后关怀。只是圣人一下子去了,我心中实在难受。”
韦淇知裹儿有喜,又见武三思哀毁骨立,心中不免怜惜几分,便道:“德静郡王去偏室喝杯热茶,我与你有件事要说。”
武三思一愣,抬头见裹儿扶着皇后,回过神来,道:“是。”
三人来到偏殿,宫女送上热茶。武三思只见皇后拍着安乐公主的手,对他笑说:“有一件喜事要恭贺郡王。”
武三思心思玲珑,见此情景,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喜得站起来说:“同喜同喜。”
说罢,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拿袖子擦眼泪,哽咽道:“圣人生前一直担忧李家和武家,若她得知公主又有了孩子该有多开心啊!”
一席话说得韦淇和裹儿都连连叹气,武三思忙陪笑道:“公主有喜是好事,圣人虽去了,但在天有灵得知此事也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