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弟子关于学院制的一点拙见,请大人指教。”
程衍最后一声落下,整个广场还维持在鸦雀无声的状态,是林教谕率先抬手鼓掌,亮声道:“好文章!”之后,广场上,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掌声来。
只不过,大家一边鼓掌着,一边还是有人在窃窃私语,揉着眼睛说:“这个人真的是程衍?真不是什么和他长得相似的人吗?”
程津震惊地盯着程衍,他几乎想拨开人群,冲到程衍面前,好好看清楚这个人当真是他那个从来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的兄长吗?
他猛地想起,昨日在书院里拦住程衍的时候,程衍说过,本来他是不打算参加月试的。现在程津甚至有一种错觉,程衍是因为和他打赌,才会参加月试的。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他的心里觉得一片荒唐——可是程衍真的考了前三甲,不也同样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吗?
站在台上的几位负责了评卷的考官,都互相对视,表情或复杂,或庆幸。
林教谕也同样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程衍,最后只说:“若你……哎,算了,今后好好读书,不要在书院中胡闹了。”
关于这位差生在书院里学习态度是如何不端正,评卷完解开密封条后,林教谕已经被书院里的先生科普了好几个来回了。
在他看来,程衍就是玩性大,志不在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月试会锋芒毕露,但是从他文章皆可看出胸有沟渠。
林教谕之所以要暗示程衍重新创作,一来现场发挥是他最好自证的方法,二来……那篇考场上完成的文章,实在不适合拿出来给众学子赏读。
程衍果然很上道,重新再做的文章便是中规中矩了许多。而即便是中规中矩,也是难得的精品,并且是现场即兴发挥,更是说明了他的底蕴。
有这样才华的人,愣是能在书院接受着所有人的鄙夷轻视的目光,我行我素地过自己纨绔堕落的生活,只要一想到这里,教谕大人因为惜才而升起的喜爱,也都被气得烟消云散了。
“怎……怎么可能……”孟晨辉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魔怔了一样的呢喃着,加上脸色苍白,这副神情颇有几分的吓人。
因为他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林教谕因此多看了他两眼,见着他的模样,心里对他的评价降了几分,开口说:“孟晨辉,你应当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做学问上,向同窗学习也可,但切忌嫉妒同窗,心态还需调整。”
他语气里有几分的指责,更多的是教诲。
因为孟晨辉这次考得不好,在教谕大人的眼中,他就是成绩中等,总是盯着别人的善妒之人,这种人心眼太小,气量太短,做不出什么好学问的。
孟晨辉听懂了,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心里因此也更有郁气。
明明除了他,在场有多少学子都是对程衍的成绩产生质疑的,只是那些人都胆小,才不敢直接提出质疑,而他先出了风头,就要被当做反面例子来教育了!
本来此事差不多就这样作罢,名次已经公布了,有质疑的也已经作证了,后面各班的学子就该回自己的教室,等自己的先生来讲课。
林教谕说完那番话,也不管孟晨辉有没有听进去,准备宣布月试放榜结束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孟晨辉可是从沧北郡出来的大才子,出身世家,据说还是郡太守的亲戚,怎么可能会嫉妒程衍区区一个富绅之子呢?”
这声音藏在人群中,而且不是甲班这边,但倒是响亮得很,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立刻也有人觉得很有道理地附和了起来:“说得对,教谕大人太过严苛了,孟兄也是拿过月试第二的,怎么会因为程衍侥幸得一次第二名就嫉妒他呢?”
“没错,孟晨辉只是提出质疑罢了,他嫉妒程衍?程衍配得上吗?”
“孟晨辉什么出身,程衍什么出身,两个人的气量和底蕴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程衍:“……”
不错,看来在他的教导之下,向安已经非常熟练地掌握了什么叫明捧暗踩,而且深谙拉踩之道,最懂如何通过对比来激化矛盾。
就是拿他来拉踩是不是过分了点啊?
其他附和的人倒是觉得这个躲在人群里开腔的说的倒是没错,真心实意地一块吹捧起来。这也是不奇怪的,孟晨辉在书院里积累的名誉声望,总归比横空出世的黑马程衍要大得多,程衍之前还名声狼藉,怎么都不能叫人信服。
不过,林教谕从看考卷先识人,先入为主已经对程衍有复杂的情感,更是不知道孟晨辉有什么过往光辉历史,听到学子之中不少有质疑他的声音,脸色不免黑了下来。
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有人提及了那位考二十九名的学子,原来是沧北郡的才子?
真是开玩笑!沧北郡里有哪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他都多少是了解的,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更何况是和郡太守还有瓜葛?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了。
林教谕转头看向了站在旁边,面容全程严肃的中年男人,“周卒史,你和郡太守关系密切,认识这位孟晨辉孟学子吗?”
这位中年男人,就是同样从沧北郡过来的另一位官吏,从进场就穿着官服端了一身官威。他不负责监考不负责评卷,只是多少作为一个“吉祥物”被派遣过来的。
这位卒史眉头一皱,盯着孟晨辉。
孟晨辉的表情绝不能称得上好看,尤其是在周围的人都吹捧起他的出身时,更是难看到不行了。
在卒史大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几乎恨不得立刻拔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