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们嫉妒红了眼,捡起棍杖就要上手,长孙无忌只冷冷清清的一个眼神,就将其震慑住。
莫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众人一眼,领着单大人狠狠捶了他几下。
陪同长孙无忌前来的杜如晦,瞧辅机这般争气正乐呵,就扫见身后停下的马车,忙高嚷道:“辅机今日迎娇娘,杜某恭临贺喜忙。画阁佳人妆未就,且催莲步出西厢。”
因作得急,这催妆诗确是文采平平,话音刚落就被崔兰亭拱了回来。
见一女子打头,方才就觉丢面的郎君们瞬时回过神来,忙铆足了劲接,一人一首,怼得杜如晦以袖遮面,径直往长孙无忌身后躲。
房玄龄年岁长、底蕴足,更靠得住些,不慌不忙间竟将他们皆顶了回去,却把方赶到、最为棘手的李世民,留给了长孙无忌。
错过了最期待的“下婿”关卡,李世民正窝火着,也就不留手了,从五言绝句到七言律诗,从僻典冷故到神谭幽录。
可惜,两人皆颇为了解对方,古籍妙典互相分享,神话怪谈也多有讨论,因而对得有来有回,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莫母满意地颔首,拉着长孙高氏刚回府中,就被做客的小娘子们求着要看新娘嫁衣,帮不上忙的姑婆姨母们也露出好奇之色,皆朝莫母瞧去。
这又是一传统,莫母也不好拒绝,念着闺女应是画好妆了,就领着她们入了院。
进屋时,莫婤已手持团扇遮面,悬足坐于榻上。
象牙扇柄缠着金丝,扇面绣着屏开金孔雀,孔雀眼是圆润无瑕的东珠,怒绽的孔雀屏是翡翠碧玉镶成的。
“新娘害羞了!”容长脸的姨母调侃道,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她金银丝绣成的嫁衣。
小山眉的小娘子起哄道:“好姐姐,这般美让我们瞧瞧罢!”
“浅薄!”瓜子脸的娘子拧眉轻呵,抽出袖中的掌书,缓缓翻阅。
“装模作样。”小娘子皱了皱眉,不甘示弱地低声回嘴。
忽而,屋门响动,打探的秋菊带回了长孙无忌的催妆诗,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厉害非凡,连连夸莫母找了个好女婿。
瓜子脸的娘子手中的书页再未翻动,只尖耳记着诗,脸还有些红扑扑的。
微微挪开扇面,莫婤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头颇为骄傲:哼!羡慕嫉妒也不抵用,我的!
屋中干龙眼嚼了整篓,鲜莲子剥了半钵,在众人灼灼与纷纷议论之下,秋桂帮她举着扇面,她又咽下碗顶饱的核桃花生馅的糯米浮元子,房门终于被人敲响。
“来了,新郎官来了!”
坐外间的单姑婆瞧着门上映出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忙高声嚷,正欲起身迎门,翠烟一个箭步上前,恭敬地将外头的人请了进来。
“姑爷,这般高大威猛……”
单姑婆话说了一半,就被翠烟捂了嘴,莫母和高夫人朝来人躬腰行礼,被其躲开半身后扶了起来。
“有劳王爷了。”
莫母低声道,两行清泪不自觉往下流,养了多年的闺女终归是要嫁作他人妇了。
李世民忙不迭地抽出手帕,塞入莫母手中,也红了眼道:“伯母是瞧着我长大,我就是阿婤的兄长,不必外道!”
说罢,他不顾屋中或倾慕、或疑惑、或惊叹、或揣测的目光,径直入了里间。
抱了抱迎上前来的观音婢,擦掉她落下的珍珠,轻柔哄了几句后,行至床旁,蹲下身,略带沙哑道:
“阿姊,我来送你出嫁。”
忍下心头的涩意,她努力稳着颤抖的声儿道:“又装何怪,你分明比我老。”
“阿婤不是一直想当姐姐,大喜的日子,定是要让你如愿的。”
李世民回首朗笑,深邃的眉眼却透出庄严肃穆,通红的眼眶盛满了祝愿与爱护。
新嫁妇从娘家到婆家,脚不能沾地,而莫婤兄长已故又无叔舅,由谁送嫁就成了难题。
一直以为是单大人,毕竟也算她名义上的父亲,但即使这般,在大唐由父亲背着送嫁也是有失身份的。
她未曾在意,长孙无忌却早在纳采日就同观音婢和李世民提及此事,小两口也正有此意,不谋而合后,于下聘当日同莫母定下了此事。
“莫姐姐可哭不得,妆掉就成大花猫了!”
观音婢指裹红娟,抵于她眼睑下接泪,自己哭成个泪人,蹲着的李世民忙抬手帮妻子擦泪。
“呵呵——”瞧他们这别扭的姿势,她终于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