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尉迟恭缓缓道,心中仍有几分迟疑。
见状,宋金刚鼓舞道:“何足畏惧?待杀穿李世民攻下河西,日后你就是开国元勋!”
宋金刚此话,只对了半句。
多年之后,尉迟恭确是成了开国元勋;然不足半年,他就被李世民杀穿了。
沉寂了一载的柏壁,在李世民抵达后的第五月,开始沸腾。
他拎着刀、骑着马,一昼夜行二百里,不食二日,不解三甲,追着宋金刚的兵马连打了数十战,数十战皆胜,俘虏斩杀数万敌军,一举收复河东、太原、山西一带。
打得一向勇猛无畏的尉迟恭心灰意冷,日日反省:凭甚他能断我粮,而我一分兵必会遭他预判伏击?
尉迟恭不懂,但他听劝。
当李道宗和宇文士及在李世民的委任下,进城劝降他时,他回想逃亡突厥的刘武周、中途被突厥斩腰而亡的宋金刚,再想到智勇双全的李世民,他最终献城投降了。
当二人领着他行至李世民帐中,他瞧着朗目疏眉、笑意盈盈的李世民,心头却是一凛。
他敏锐地看透了李世民笑眯的眼中,闪过的寒光与神勇。
正紧张着,转首瞅见帐中除了将领,还有些文弱书生,正欲松口气,扭头竟见一婀娜美人。
瞬时,他眉目紧锁,忽视身侧一玉面郎君刺来的冷光,死死盯着这女子,几乎是怒目而视。
他的不满众人皆瞧见了,须臾间,帐中鸦雀无声。
杜如晦杵了杵捧卷的房玄龄,一幅看好戏的模样。房玄龄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杜如晦忽而想起当初的自己,忙正襟危坐。
最终,还是李世民出言打破了这场静默。
他欣赏尉迟恭的勇猛,径直任命其为右一府统军,让他继续统领旧部八千人,与诸营相参①。
见李世民这般信任自己,尉迟恭忍了数息,终是委婉道:“王爷,军营重地携姬妾行欢,恐不妥。”
“哈哈哈——”
李世民骤然朗笑,拧头朝那女子挑眉道,“阿婤,被轻视了呢!”
莫婤瞥了眼面色如常的长孙无忌,拉过他握紧成拳、青筋暴起的手安抚,白了眼挑事的李世民,认真解释道:
“不是他的姬妾。”
“哦,是他的。”
尉迟恭明白过来,顺嘴回道,只是话音刚落就反应了过来,额角猛地抽搐两下。他竟被这女子带歪了,他的重点是这吗?!
这名叫阿婤的女子还固执地回道:“不是姬妾,是妻子!”
深吸一口气,他咬牙切齿道:“无论谁的妻妾,皆不能进!”
“哈哈哈——阿婤,你别逗他了!”李世民拍着长孙无忌的肩大笑,被他冷冷看着又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道,“你瞪我也没用,此语非吾所言!”
瞧尉迟恭黝黑的脸愈发红了,眼都染上了怒气,莫婤轻叹了一声,徐徐起身。行至他身侧忽而出手,尉迟恭反应敏捷,闪身躲开。
“别动。”她淡淡道,双眼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蓦地,尉迟恭似瞧见了坐于大悲殿上,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一时未再动弹。
“又装起来了。”
李世民轻声点破,见她余光扫了扫他的后老勺,乖顺地闭上了嘴。
她握上尉迟恭的小臂,一抽一扯,错位的手臂骤然归为。
“原是军医。”回过神的尉迟恭呢喃道,仍未将她放进眼里。
“不是军医。”她再次否认后转言道,“听闻将军献城而降,城中百姓可否抵触唐军?”
见帐中众人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任凭这女子发问,他迟疑半晌仍照实道:“城中百姓已被围困多时,见唐军入城后,未滥杀无辜,皆算平和。”
莫婤面露感激地颔首,起身朝众人道:
“尽快入城罢。”
说完,她拉着长孙无忌正欲出帐,就闻杜如晦贱兮兮道:“莫君,不同他种上花苗?他方同突厥合作,你不说异邦人最易染上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