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如何说?”
郎君目光落在季窈脸上,眸光微沉,“——他说,因为当时赫连尘抱着一个做苗疆人打扮的少女进了客栈,同大堂伙计要客房的全程都昏迷不醒。他担心那少女是被那男人私下拐来,还留个心眼偷偷去跟路过巡视的官兵支会了一声。结果官府那边回他消息,说是苗疆那边和边城里都没有人来报官说是有哪家苗寨里头丢了姑娘,他又见赫连尘对那少女十分上心,请了好几个大夫给她瞧病,这才放下心来。”
季窈听完,心里不禁疑惑起来:“不对啊,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布衣啊。”
难道这厮早在救下她那日,就把她身上的衣衫全换了?在他们尚未成亲的时候?
那岂不是她的身子早就被他看完了!这人,她原先还以为他是个古板的老实人!
坐在一边的郎君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明媚的小脸突然烧起来,一直红到耳根。他淡然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所以你或许真就是苗疆人。我此次回去,没时间再到圣衣族人世代居住的苗寨里替你打听,不过我找了个得那,把你的大概样貌年龄与他知晓了,又许了他些许银两,等他在寨子里打听完了找人写信告诉我。”
“得那?”
“就是苗疆人随意唤陌生男人的称呼。”
“看不出你对我挺上心……”话说这么说,季窈却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想通过知道季窈的身世来找出她那个亡夫已经带进棺材的秘密。
“那,你带走的那件什么蚕衣,可问到是怎么弄坏的了?能修复吗?”
他看她一眼,耻笑她的天真,“从前那群苗疆护卫为了这件衣服,追了你多久?我又怎敢轻易露头,四处询问,岂不是招致所有人都知道那东西在我身上,还被我弄坏了。不过万蛊蚕衣失窃,确实闹得整个苗疆人心惶惶。针对赫连尘的追捕以及宝物的寻回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想来我们手上那件坏掉的衣服的确就是宝物不假。”
“那衣服现在何处?”
杜仲目光越过少女面庞,朝她身后看去。季窈回头,一个黑色的包袱就放在她床头。打开来看,还是那件镶嵌着红色宝石的衣裳。
“剩下的,就等着那个得那回信了……等一下,”看着杜仲起身准备离开,季窈突然出声叫住他,“方才是我听错了吗?你说,回去?回哪里去,在苗疆有你的家人?你竟然是苗疆人吗?”
不然他为何要用“回去”一词?
房门外,走廊两侧烛盏里的微光欲灭,几乎微不可见。杜仲的面容隐在黑暗之中,季窈无法将他此刻脸上表情看清。抓住房门的手顿在当场,片刻沉默后他还是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我没有家。”
房门关上的同时,季窈瞧见他身后烛盏熄灭,整个人与黑暗顿时融为一体。接着门前那道高瘦的身影一路向左而去,消失在少女视线。
季窈坐在床边,回味着他那句话。许久后,突然笑了,
“那不就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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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过后,气温骤降许多。
所幸季窈和南星本就带着入冬的衣物,只有京墨和杜仲在回龙都的路上自觉寒气逼人,路过城镇之时又添置一些。
回到龙都之后,城中秋景已谢,季窈跟着采买到集市附近四处转悠时,总少不了瞧见各家庭院门前,家仆们在门口抱怨着扫不完的落叶。
杜仲离开最久,每日到南风馆打听他去向的女娘不胜枚举,更甚者不止一次到柜台前找到看店的伙计,威胁他说出杜郎君的下落。
“少唬我!什么回乡探亲,多半是走了!是不是你们掌柜苛待杜郎君,他才会离开此处?”
后来南星也跟着季窈离开一阵,店里生意便更加萧条。
所以季窈带着三位郎君回来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整个龙都城,当夜申时不到,大堂久已经挤满了来看他们三个的小娘子。
“杜郎君!我思念你许久你可知?”
“南星小郎君都瘦了,我点一份鸡汤给你补补可好?”
“京墨!你还知道回来!半月前我来馆里没见着你,当真以为你也同杜郎君和南星小郎君一起离开,叫我伤心了好几日呢!”
她们围着三人炒的火热,季窈在一边待着三七不停的数钱、算账、吩咐后厨加菜,乐不思蜀。
“啧啧啧,我好像有些理解商怀书爱财之心了,这小东西长得真好看。”
三七嘿嘿一笑,不停的将碎银子从一堆铜板里跳出来,“掌柜和三位郎君离开这些时日,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钱了。要不是蝉衣郎君还在这守着,我差点就要信了那些女客的话,以为你已经抛下我们了。”
“怎会?这地方还算旺我。”
自打来了这南风馆,虽然小伤小疼不断,到底她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加上口袋里这钱越来越多,她心里踏实极了。
“对了,”少女拨动算盘,突然想起一个人,“楚绪小娘子怎么没来?”
她可是杜仲最狂热的追随者之一,此前中秋就找季窈问过好几次杜仲的去向,怎的今日风声这么大,她竟不知道吗?
三七看少女又少算了一笔,忍住没敢开口,悄悄把算盘接过来,边拨动边接话道,“好些时日没来了,听说在家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