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很小声的抽泣,但一旦被人抱在怀里就觉得委屈瞬间加倍,沈月岛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肩膀大声哀嚎,哭到呼吸不畅,一哽一哽地抽颤。
他又想起沈堂才的话,想起霍深曾随口给他讲的那个睡前故事。
那些描述,那些细节,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中上演。
“他们开车撞我,发现我没死,就把我揪出来按着我的脑袋往石头上砸,后来怕留下证据,就打开油箱,把汽油浇在我的身上,一把火烧了。”
他不知道霍深就是阿勒时都会因为这些话难过,现在是直接把他的心刨出来一刀刀切碎。
他不敢想象阿勒当时到底是怎么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他从来没离开过草原,不知道人性的恶,他在大巴车上死里逃生以为终于有人来救他时,一定还在心底默默感谢那些人,就像他感谢每一个给他食物的老额吉一样。
结果换来的是比车祸更恐怖的恶魔。
如果那些人真的得手了,如果查理真的挖掉了他的眼睛,他带着一身大火跳下悬崖,掉进河水里,奄奄一息着醒来时发现骨头断了,眼睛没了,浑身上下都在疼,还要怎么活……
沈月岛受不了了,他疼得想死过去。
被火烧有多疼啊……
被打断骨头有多疼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非要他死……明明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想来看看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是我害死他的……都是因为我……
药物后遗症和之前留下的病根一起复发,沈月岛逐渐呼吸困难,哭到喘不过气,仰着脖子一哽一哽地呼吸,喉管里涌出股浓重的血腥味,又要开始咳血。
霍深把他放平在床上,捂住他的嘴,压着他的胸口,拿过水杯嘴对嘴地给他喂水。
一开始还是呛了几下,带点血丝,后面几口他都好好地喝了下去,不再咳了,呼吸也慢慢平稳。
那么窄的一张病床,两个大男人挤在上面。
霍深罩在他身上,托着他的脸,拇指一下一下摩挲他的鼻尖,眼里有泪光在闪。
沈月岛看到他要被自己搞哭了就立刻打住哭腔,乖乖地望着他,只是眼泪没那么快收住。
霍深哑声问他:“哭好了吗?”
他一看霍深的眼睛就又要落泪,干脆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转过头去嘟嘟囔囔地说还没哭好。
霍深笑话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啊……”
“小狗的嘴筒。”
“……嗯?”沈月岛一下子转过头,注意力被暂时转移,“这是怎么个形容?”
“看起来圆圆的钝钝的,被毛毛包裹着毫无攻击性的样子,柔软温和干燥,可是当我张开手心抱住它时,”霍深屈指在他哭湿的眼睛上轻轻擦过,“会摸到一颗湿漉漉的鼻尖。”
他心里有一场连阿勒都叫不停的雨。
雨水浇在他和他的爱人经受过的所有苦难上,让他无论外表再干燥柔软,内里总是潮湿的。
“哪天天气好,我要把你带出去晒一晒。”
霍深说着,解开他一颗纽扣,露出光滑的肩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沈月岛知道他喜欢这样,小时候阿勒就总是这样趴在他肩膀里像大狗似的吸嗅。
他连忙把衣领扯大一些,伸手环抱住霍深的肩膀,边轻轻拍他后背边心虚地问:“还好吸吗?”
霍深笑出声来,“想听实话吗?”
沈月岛又想又不想,紧张地巴望他。
霍深非常坦诚地告诉他:“你小时候看着瘦,其实是骨架小,身上一层胖乎的肉,埋进去是软的,有一股芝麻糖味,现在你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了,我不在你根本不管自己。”
沈月岛比他更清楚自己以前是怎么个活法,理亏得要死,也比谁都着急:“那我都在补了,会很快吃胖的,身体也会养好。”
“一会儿把你检查报告拿来给我看。”
“……”沈月岛现在是彻底不想哭了,张嘴就来,“我还没做检查呢,等做了给你看。”
霍深从他肩窝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不过两秒,沈月岛连自己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瞒不住了,认错态度非常良好:“那你看了别着急,医生说虽然问题很多,但慢慢养总能养好的,你之前就把我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