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医院精神恍惚的那几个月了,每次听到手机响起的声音,沈月岛都忍不住去想:阿勒临终前那个电话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或许躺在那个要了他命的大巴车上,或许躺在满是血的石头上,他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才拨通我的电话啊,他一定很期待我能接通,期待我能听他说话。他或许想说他想我了,要来接我回家。或许想说他恨我,恨我无情无义说要给他一个家又抛弃他,或许想说他很疼,要我救救他。或许、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只想再听一下我的声音,可我、可我——”
“好了小岛,不要说了。”
霍深听不下去了,他颤抖着捂住他的嘴,捂住他的眼睛,仿佛一颗装满悲伤的核弹在心田上引爆,那些压制不住的痛苦和仇恨全在此刻奔涌出来。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嗯?”
他低下头,去吻沈月岛的眼睛,吻他的脸颊,对于他们来说,连这个亲吻都是疼的。
沈月岛没说想,也没说不想,一动不动让他吻。
“我想,他不会说他想你,也不会说他恨你,更不会说他自己有多疼。”
“……为什么?”
“因为一个快死的人拿出生命仅剩的最后几秒来找你,只会说一句话。”
沈月岛瞳仁微颤,心口酸到极点,他看向霍深,霍深盯着他的眼睛,说出七年前濒死时,想要亲口告诉他的话:“小岛,我很爱你。”
生命的最后一秒是拿来吻别的,没人会用最后的时间去诉说怨恨。
那一刻沈月岛几乎透过霍深的眼睛看到阿勒在对自己说话,他眼里的疼惜和爱与阿勒分毫不差。
“可你不是他。”
沈月岛清醒又糊涂。
“你不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我把他的心伤透了……”
霍深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不管你做过什么,在那一刻都一笔勾销了。“
“鲜血流干就要死去的时候,哪还会记得什么仇怨呢,我只会找到我最想要的人,逼他对我发誓,这辈子都要乖乖等着我,不许和别人好。我就是死了,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回到他身边。”
他许下的承诺,他都做到了。
这话太“霍深”了,沈月岛流着泪挤出一个笑:“你太霸道了,你都死了还要人家为你守寡。”
“不应该吗,他招惹了我,合该这辈子都归我。”
“那被你看上的人可真倒霉,一旦移情别恋一定会被你整死。”
“他不会的。”
“哦。”沈月岛笑起来,眼中带着泪,声音也哑哑的:“你就这么自信啊?”
“和自不自自信无关。”
霍深伸手擦干他的泪。
“我和你说过,我失去过很多东西,从那时起我就明白,钱权名利是世界上最不可或缺的俗物,我没日没夜地拼命追逐它,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站在金字塔尖被毫不相关的看客仰望,只是想我的小爱人再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有个倚靠。”
“至于移情别恋?不可能的。”
他贴着沈月岛的鼻尖,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声音带着点狂:“他如果真敢把心思移到别人身上,我会动用我手中的所有权利,让他切切实实地明白自己的新欢有多么无能。”
沈月岛和他对视一眼,别过脸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会说,让他明白他的选择有多愚蠢呢,结果你这个狗东西不收拾他反而去收拾新欢。”
“不然呢?”霍深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他年纪小,又单纯,做错事一定是受了坏人的蛊惑,或者逼不得已,已经很可怜了,我为什么还要为难他。”
“你这是什么昏君发言啊。”沈月岛的眼泪彻底止住了,从他怀里出来,转身面向墙壁。
霍深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果然,没几分钟就听他开口:“明天……我搬出去。”
“你在通知我吗。”
沈月岛没有转过头来,他做下这个决定同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