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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第1页)

但酒都洒光了,山风不怪,山雨未至。连那株亭边的野兰也恹恹的,叶子都不展。少女气得用剑直劈松树:“女鬼,你不是说松柏就是你的坟墓吗?给我出来!出来!”但蒲剑本质上只是菖蒲,借人族之炁显化剑形。只有在溢出区,面对超凡力量才起到伤害作用,有真正的宝剑之威。平时甚至连鸡都杀不了。她之前可以一剑扎穿松树。现在劈了半天,松树连树皮都没破,倒是李秀丽自己破防了:她快到手的“炁”,飞了!柳眉凝怒,她转向战战兢兢的书生们:“你们真是按之前的流程祭祀的?为什么女鬼不出来了?”小郑解释道:“卫小玉是传说中只青睐才子的鬼魂。她生前极爱山水与诗词,常资助才人,也与几位才俊有过恋慕之情。她死之后,据说,以才气为食,以文章为饮。只有才子在风雨之夜祭祀,才能唤得她显身,邀为同游。但一个人的才气往往有限,召过她一次之后,卫小玉就不再回应。”“能引得卫女之魂多次现身的,百年来,只有一个人。”“只不过,那位大才子,最后下场极惨,世人多讳提之。也有人说,他是因为迷恋鬼女,多次去主动被卫小玉吸食才气,损了命运,最后才落得九族被灭、身首异处的下场。”他苦笑道:“当世之人,如我等三人,能引出卫女现身一次,已经是我等不算空有才名了。”李秀丽总结:“所以,是你们太没用。被人家当成一次性消耗品了。”“一次性……”小郑呢喃了一下她的用词,认了:“是,我等才疏学浅。”彭生、方生也垂头丧气。李秀丽道:“嗯……那么,你们认不认识什么比较会读书的同窗,你们放跑了我的猎物,我还救了你们,我也不要银子,你们把这样的人介绍给我几个,就行了。”其实,卫小玉在传说中,从没有杀人的记录……她就真的是,邀请同游而已……最后都能囫囵地平平安安被放回家的……但书生们看看她的剑,都识趣地没有说出口。小郑笑道:“小生认识的同窗,大多数恐怕尚不足以引卫女现身。”言语中,颇隐傲气,随即话音一转:“唯独有一人。但他前段时间北上归家,一去久久不还,老师写信问他,他说这个月底要回来。等他回来,我一定将他引荐给姑娘。只不知,姑娘家住哪里?”“我就住在明胜湖畔,挂着‘文昌阁’牌匾的,就是了。”眼见错失良机,李秀丽心情郁闷,也不愿再等待,随口抛下地址,转身就走。脚尖一点,几个起落,俊极的身手,杏子红裙如花散开,像一只轻灵难捉的飞鸟,转眼隐没在山林道路之中。她离开后,书生们沉默了好一阵子。彭生唉声叹气:“今晚竟有此奇遇。我之前还嘲笑姓王的,说他装疯卖傻。没想到是我无知。”方生则觉如梦似幻,感慨:“虽然肌肤已腐,半作残骸,却仍能美丽绝伦。世间活着的美人,又有几个比得上逝去的卫女?”二人唏嘘万分,彭生也说:“唉,我今日才知,为什么那位才子竟然如此迷恋鬼女……可叹她不禁美貌,同样也是才华绝伦的女知音。就算今晚那位侠女不来,我被她拉着冻上一夜,为她作诗,即使大病一场,又有何惜呢?”听二人之言,小郑却正色道:“二位同窗,言过矣!卫女魂冷,大病伤身。你们觉得是如梦似幻,却不想你们家中的亲人会怎样为你们伤心!岂不闻王生之母,满城求医,憔悴损?以亡者之森森贬低活色之生生,更是虚诞之语。”彭生笑道:“好正直!却不知,胜过亡者森森的‘活色之生生’,在你心里是哪一个?”方生大笑:“怕不是,我们小郑,不恋鬼女,爱侠女!从没有见过他索要女子的住址!”一语得嗔。美少年恼他们一眼,低声道:“……那位小姐……一片热心肠,要除妖鬼。我只是应她的请求,以免到时候人来了,却不知去哪里寻她。”彭生道:“这小朱也真是奇了。说是过江北上,回去探望父母亲戚,谁料一去不回,连音讯也无。只盼他早日回转江南,继续同窗共读。”这厢,三人议论起自己一去不回的朱姓同窗。那厢,李秀丽气鼓鼓地回到新租的宅院里,一路踢花碾草,心情很不畅快。谁知刚进府中,何婶子和吴嫂子就慌慌张张地迎上来,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东张西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小姐,我、我们在院子里,听、听到了有人在哭!”“而且,我们去看的时候,明明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偏偏在哭……就是有哭声……”深夜,百年老宅,内外皆暗淡,无一丝烛光灯影。宅子里仅有的三人都尽量掩住呼吸。何婶子、吴嫂子抖得像在筛米,双腿发软。躲在书房内,尽量远离门窗,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只竖起耳朵。李秀丽却紧靠门扉,只待一有动静,即可冲出。她瞳孔放大,却是兴奋所致,一手按在剑柄上。等了一个时辰多,夜愈加深了,二人所说的“哭声”却始终没显化出来。何、吴二人也从先前的惊恐辗转,竟然慢慢头靠着墙壁,都打起了呼噜。李秀丽左脚换右脚,右脚转左脚,只闻窗外夜风吹得芭蕉、毛竹的叶子簌簌作响,唯独不闻鬼哭。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她等得焦躁,心想:别人在,这鬼就出来作祟,我在,它就躲着?难道是因为艾旗和蒲剑震慑到了它?可是之前在西林桥畔,女鬼卫小玉就一点儿也不曾忌惮过旗、剑。是因为卫女乃近千年的老鬼,而这宅子里的不那么强大?论坛里都说,炼精化炁阶段的修士,总地来说,还是凡胎。很多时候,比凡人强的,除了力气外,就是可以不靠特殊物件,直接用肉眼看到一些超凡怪物。而因为五脏六腑联通血液,都炼进大量的炁,所以还能靠拳头,直接打伤一些不成气候的小怪。像安城,朱家的地羊鬼,汲取了一县许多凡人的炁,临时溢出区越发壮大,已经不是普通的炼精化炁能赤手空拳对付的。无论是白鹤道长,还是枯松老和尚,修为比她还低,都是仗了法宝的利,再直接与临时溢出区的“源头”朱家达成协议,才能顺利地斩杀地羊鬼,抹平溢出区。李秀丽正皱眉,想着要不要把蒲剑、艾旗变回原型,再用麻布之类缠裹起来,看看能不能欺骗鬼魂。反正,除去蒲剑、艾旗,她还有鱼龙变之术。当初既能变作龙形,打得玉江老龙抱头鼠窜,用尾巴敲灭几个鬼物,更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她自认为靠蒲剑、艾旗,就能斩杀女鬼,没必要浪费自己的炁。谁料紧要关头却被几个凡人绊出,功亏一篑,连鱼龙变都没来得及使出。正思索时,忽然,门外的风更大了,吹落竹叶,吹弯芭蕉,狂风中,似有一声极轻的叹息。有异样之炁随风而来。这股“炁”的性质同卫小玉一样,冰冷凝结,并不与四周发散交互,迥异生人。刹那,以书房为中心,温度骤降,仿佛回到秋冬。然后,门外的风止住了。异样的寂静中,书房突然亮堂了许多。少女回身一看,书案上的蜡烛,无点而燃,明了室内。凄然幽咽的哭声凭空自起,近在咫尺。她桌上的一本古书竟哗啦啦地自行翻页。来了!李秀丽当即抛出艾旗,自己扭身一扑,向着案前执剑而刺。艾旗摇晃旗面,却像人有点迷惑那样,东悬西转,并无东西显示出来。蒲剑也刺了个空,原地似乎没有任何东西。那哭声是从哪里来的?李秀丽定睛一看,终于找到了哭声的来源。竟是书中的文字在哭。翻开的这本书,是一本诗词选,它的书页上,每一页的每首诗都在哭泣。这些诗以标题为头,以诗句为身,正一个个伏在纸业里,泣涕不已,好不伤心。眼泪如黑色的屑,点点洒污桌面。有的风景诗,嚎一声叫一声,诗句里的湖光山色美景,都从春景变成了萧瑟秋景乃至寒冬之景。有的赠别诗,友人间正执手相看,离别依依。现在变成双方都嚎啕大哭,相约要去跳湖……有的爱情诗,好好的浓情蜜意,哭成了夫妻离散,生离死别。于是,在这本诗词选的哭声中,书柜上的那些她连翻都没翻过、不明觉厉、一看就很有文化的古籍,一本接一本地嚎起来。唯独她叫赖三从书坊新买的九流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哭着,干嚎两声,翻翻页还带犹豫片刻,扭扭纸,好像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见其他书都在哭,它们也讪讪地继续哭。因嚎得不专心、不专业、不真情实感,还被离得近,哭得最惨的诗词选,啪地用书皮猛扇。李秀丽总感觉好像是自己被扇了。她有点尴尬也有生气,一手摁住那正凶猛扇书的诗词选,心想:难道真的没鬼,哭的就是这些东西?这种临时溢出区怎么处置?把这些书都烧了?因为哭声太凄惨,缩在书房一角,睡得正香的何、吴二人捂着耳朵,侧过身继续睡。大概是她下手摁书页的时候,手上的力气重了点,也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诗词选抖了一下,忽然不哭了,拼命朝着门外抖动书页,似乎在求救。少女眯起眼,顺着它求救的方向看去。门不知何时开了,是夜,竟然有皎洁月亮升在半空,月光透过雕花窗,泄了一地,如霜。无声无息,月光下,侧面对着她,立着一高大的青衣人。他负手而立,月照玉面,眉飞入鬓,萧萧肃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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