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客栈,她要求不高。但为什么据说是一地府城最好的客栈的上房,还会有虱子啊!最起码,得干净整洁宽敞向阳没有虱子吧。家具大体都得齐全吧。被褥什么的,也要崭新温暖的吧。于是每到一地,总是花钱租院子住。但这样的,总不便宜。至于衣服,她倒无所谓。只要跟以前一样,穿得舒服,看起来颜色款式都过得去,就行。只是麻衣磨肌肤,丝绸和其他舒服点的布料,常常不禁穿。有点颜色和印花的——现代想要什么印花的布料或者好看一点的衣服没有?这里有点颜色花纹的衣服价格却都拔拔蹿高。有时候丢给专业的洗衣婆,有时候荒郊野岭,自己随便唤水流搓搓。这些天然染色的衣服,就洗得没色了。要不,就是她过山岭的时候勾破划破了。她嫌麻烦,就买新的。从北到南,千里行路,从冬到早春,千两银子,流水一样漏过指缝,哗啦啦就没了。所幸,她扒饭的时候,后背也如芒在刺。因她的打扮、年纪,不怀好意的目光一路不绝。所以她靠正当反击,手里总能有点快速的花头。吃完饭,李秀丽随手在某条巷子里打晕了尾随的二三无赖汉,拿走了他们身上的铜板,找到了某个中人。她一路上住宿——被坑被下迷药;坐船,被坑被下药被彪形大汉包围;吃饭,被纨绔子弟无赖汉联通人贩子堵;连雇人都能遇到里应外合的拐子。次数多了,炼化了肝脏,早已百毒不侵的李秀丽,不但能直接用嗅觉分辨出迷药的种类,还无师自通“车船店脚牙”的种种腌臜套路。甚至能自行找到不用过官府明路的牙行中人。中人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口中道:“小姐要租房?西州府各县,小姐看中哪一个?我这里都有可以介绍的房子。”“繁华点的。”“那就是西州的府城所在县,泉亭县,在江南都是数得上的繁华。小姐要泉亭县哪里的房子?偏僻郊外一些的,价格好商量。若要靠近明胜湖,虽然风物优美,生活便利,西州的富贵人家,也多在附近。只是,这价格就……”“明圣湖边的。”“房子也有等分。最上等的带花园,七进,各种家具齐全……多是官僚人家……略次一些的,也是上等,也带花园,家具也全,五进……”李秀丽说:“只要是上等的,家具齐全干净就行。但我姑且先租到夏至。三十两。能不能租到?”中人苦笑:“小姐,您开玩笑罢。三十两,那偏远地方的宅院,略差几等的,买都够了。但泉亭县,明圣湖畔的,三十两,租几个月,还要上等院落,这……”“你就说罢,能不能租到。要是不能,我找其他人去。”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中人犹豫片刻,道:“能倒是能。有一栋极好的五进宅,房主是泉亭县有名的富商,现在已不住西州府了。租一个月也只要十两不到……同样大小、位置的院子,你一个月几百两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租给你。只不过,这家的情况,有点特殊……”他支支吾吾,压低声音,森森道:“这房子,不干净!”他本以为会吓到这位娇滴滴,疑似逃家的贵小姐,没想到她一听,反而神态兴奋:“‘不干净’?是指有鬼?快说!”“咳,”中人道:“其实,虽说是个‘秘密’,但泉亭县人大多知道。”“这座宅子的真正主人,是我们西州府的一位大才子。才子不幸而亡。后来,这座宅子被其他人买去,然后,他的宅邸中,就有人半夜而哭。主人家无论夜访日访,甚至让家人埋伏一旁,都只闻其声,不闻其人。有时候,冬日的深夜时分,阴中之阴的时刻,隐约可见扭曲鬼影。时常日久,主人家畏惧万分,不得安眠,身体日衰,赶紧把这房子卖给了一位外地来的富商,自己举家搬走了。”“富商,也就是现在名义上的主人,一般进来,也发现不对。他想卖出去,又找不到人接手。要租,本地人知根知底的,谁租呢?就是冤大……咳,就是有不知情的人花几百两租了,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所以这几年来,房子一直空置,没有人气滋养,日益荒芜。房主只求尽快回点本,所以才定了这么个低价。”李秀丽听得眼睛发亮,愈听愈满意。有鬼——超凡。很多人住过,但最多也不过是睡不着。超凡,但弱鸡。经过朱家一事,这种弱弱的临时溢出区,在她眼里基本等于修为的十全大补丸。“就它了!”李秀丽当机立断:“马上就租给我!”她想了想,又当着中人的面,摘花般随手一扯,扯下了他家门上的铜环。然后徒手扭揉,捏面团一样,揉成一个铜球,啪地扔在他脚下,说:“我很想快点住进这房子。别去找人牙子,别去找鸨子,别去找无赖汉。我也不怕任何迷药。别浪费时间让我收拾你们。懂?”中人被铜球砸到脚,差点跳起来,看到少女白皙的手掌,又浑身一个哆嗦,立刻捂死了手里的蒙汗药,猛然点头:“懂、懂……”在铜球的震慑下,也可能是在不远处小巷子里某几个无赖汉鼻青脸肿的模样震慑下,总之,中人和他团伙的速度快得惊人。这天下午,临时在客栈里厌恶地打虱子的李秀丽,很快就被告知,一切已经收拾妥当,连家具和房间的灰尘都清扫了一遍,她可以住进去了。李秀丽挎着小包裹,推开挂着“文昌阁”牌匾的大门,毫不犹豫、兴致冲冲地跨进了这间“鬼宅”。在大夏跑了这么久,手头发紧的时候,李秀丽也学会了勤俭持家。指,吃酒楼不如雇人做饭。指,扔衣服不如雇人做衣服、洗衣服。指,大房子打扫卫生很麻烦,雇人打扫卫生打水劈柴等重活——这个不用雇,刘丑作为接近炼炁化神阶段的傀儡,力大无穷,自己就能干。在这个时代,人力十分便宜以至到了贱价。但李秀丽很难雇人。过官方明路的雇佣,那是不可能了。无论是幽世阳世,她本体、傀儡乃都挂了号,何况“李小姐”本来按古代的风俗,就是“离奔”而被除族,一无身份证明,二无家族家人,三无人脉。不过,可喜可贺,在一路跟想要拐卖、坑骗她的“车船店脚牙”们的“帮助”下,她可以少操大半的心。“多给你十两。”李秀丽掰着手指头,对介绍房子的“中人”数条件:“帮我介绍两个人来,不用官府明契的那种。要女的,年纪大的,老实的,会烧饭、洗衣服、补衣服。跟她们说,雇钱按你们行里的规矩的一倍给。”她说:“当然,你要介绍不老实的、你的某些行当的‘熟人’来,也行,我会,”她揉了揉拳掌道:“会让俩变老实的。”她一个修行者,为什么还要操心家务?她在现代都没怎么洗过衣服!操纵水流洗也是洗!李秀丽委屈地想,今天他就是介绍头熊过来,也得给她干家务!“中人”额头滴汗。所以,他昨天帮她租好房子后,明明都已经销了旧身份,这位姑奶奶是怎么找到他真正的家来的啊!!还一副理直气壮他们都活该供她使唤的态度啊!!他们弟兄们好歹也是泉亭县街头一霸,怎么能给个黄毛丫头当牛做马……见“中人”不答,李秀丽瞥了他一眼:“你不服?”“不不不,小的马上就去帮小姐把这事办妥!”他立即保证。少女这才一笑,颇嫣然:“那就看你的啦!噢,别想着跑。你躲哪我都能揪出来。”背着手,步子跳脱,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住。这位姑奶奶又要作什么妖啊!在“中人”恐惧的眼神里,李秀丽回过头,说:“你,记得帮我买十本话本子。再帮我搞个旗子,写着‘捉鬼捉妖打神打怪,一次出手二十两银’。帮我在县里悄悄地宣扬,记住,是悄悄的,不许搞到官面上去。就说,家里有什么奇奇怪怪不像人闹事的,就来明胜湖边的文昌阁找我。”总是靠黑吃黑,不太靠谱。因为人是会学精的。像这段时间,她走在泉亭县街上,哪怕是换上更贵的打扮,甚至用幻术稍微改换形貌,那些蠢蠢欲动的流氓地痞也少了许多。甚至连一些纨绔子弟都只观望不下手了。大约是城中流传起什么“侠女改装惩恶”的无聊传说导致。李秀丽颇失望。但总不能坐吃山空,接下来还要雇人,还要吃饭,还要租房子。生活不易,得找点活计干,还要兼顾修炼。跟老和尚告别前,她向对方请教,这些生活在大夏的真正修行者,平时的修炼是怎么做的呢?老和尚阿弥托佛之后,告诉她:行善积德,为人们排忧解难,慢慢积攒结缘之炁。但那也太慢了!得攒到何年何月?看老和尚这雪一样的眉毛,这龙钟的老态!她还等着得道成仙,暴打破游戏公司呢!老和尚看她撅着嘴,不乐听这积攒的办法,就说,还有剑侠之仙的另一种办法,即抚平溢出区。如朱家这样,牵连全城的溢出区,被消灭时,溢出来的人们与此相连的七情之炁,对低阶修行者来说,至少可抵数年之功。这也是为什么修行者们听说有临时溢出区,往往都会去抚平的另一个原因——能够大量与凡人建立密切链接,接受大量的炁。比起慢慢积攒,李秀丽当然选择快一点的办法。回到文昌阁,守在府邸里的刘丑还是毫无警示,显然这段时间既没有人进到府中过,也没有“鬼”出现过。李秀丽坐在书房的纱窗后,一边翻着话本,一边把玩诵世天书,聆听随时可能出现的异样“心声”。耐心等了一夜。幸好迈入中阶之后,睡眠需求也低了不少,只头一点一点地,略微犯困。但一坐到天明,不要说奇怪的哭声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