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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第1页)

度牒当然有。虽然印章是假的,但足可以假乱真。普通人肉眼难辨。唯一的问题是,度牒上写的出家年龄是二十七岁,性别是男子。如果给假和尚智诚用,他尚可以夸大年龄,强充云真子。她的性别和年龄却没有一样对得上。若真拿出来,那才是露陷。李秀丽理直气壮:“路上遇到窃贼,看我度牒值点银子,偷了!”“那我可不能放您进去。”门房说:“拿了帖子来,成与不成,结束后都能领二十两银子。万一这帖子是……”他想起女冠小露的身手,改口:“……是你捡的呢?”李秀丽道:“我一路来,看见不少古古怪怪的人物都拿着请帖进了你家门。里面有头插羽毛,脸抹油彩,一脸褶子的巫婆巫师,还有一身乡下人打扮,自己长得像狐狸,头上顶着狐狸的。这些人我就不信他们有度牒。你家老爷为的是解决问题,只要有本事不就成了?又不是管发度牒的礼部大官。”她左右看了一圈,想展示展示自己,瞄上了门口的石狮子。于是将手一托,竟单手横举起了重逾千斤的石狮子,还转绣球似的转了一圈,复再放下。对目瞪口呆的门房说:“这样可以了吗?”实在是炼精化炁阶段,即使是中阶,心脏圆满之后,也不过是身体轻灵,力量极饱满,远胜普通大力士,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法术。她总不能大大咧咧给对方来一个变龙变鱼。这样的力气,普通练家子望之不及。能不能降住妖鬼他不知道,但是一掌劈在他头上,他的脑袋十成十变成豆腐花。门房咽下一口唾沫。怯怯地看了一眼女冠正拍着碎石尘土的纤细手掌,往后连退了两步,才陪着笑说:“高人,请进,请进!”就连忙引着李秀丽二人进了府门,通传到了宴席上。婢女便将女冠师徒二人引到了还有空缺的最后一桌,请她们坐下。席上已经坐了六个人。僧人、道士、神婆、巫师、阴阳先生、还有带着黄鼠狼上桌的,各样的人都坐着。菜盘已经吃了大半,人人都有醉意,连和尚都喝了几盏“素酒”。那只黄鼠狼还跳到席上,人一样盘腿坐着,正抓着烧鸡埋头苦吃。见来了岁数极小的年轻坤道,怪人们都投以注目礼。神婆的皱巴老脸,褶子乱晃,嘻嘻笑声尖利极了:“没断奶的小娃娃也来驱鬼除妖?”李秀丽不睬,环顾一圈,暗道:很好,果然绝大多数都是骗子、神棍。朱家的院子很大,摆了十几桌,坐了近百号沾神弄鬼的。她一眼扫去,包括自己坐的这桌,多数人身上的炁杂乱地向外飘着,与外界交互,没有一丝一毫的修炼迹象,可见都是普通凡人。之所以说“绝大多数”都是骗子、神棍,是因为这近百号人里,确乎还有几个半修行者。一个和尚,炼精化炁初阶。一个道士,也是初阶。还有半个……她看向盘踞在自己这桌上,大摇大摆的黄鼠狼。这黄鼠狼身上的炁内敛于毛发周边,极像人类修行入道之后的模样。其体表炁的浓郁程度,它大约是炼精化炁中阶?或是高阶?它修行的路数,似乎与人类同中有异。李秀丽只能大致判断。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不含敌意的情况下,真正意义上近距离接触“非人”、“妖类”。之前,就是河神、龙王之流——龙王还算是普通妖类吗?大约是她盯着看的视线过于明显,黄鼠狼撕咬烧鸡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坐在黄鼠狼对应位置的,是一个面色蜡黄、包着头巾的农妇,看见坤道赤裸裸的打量,她莫名地心悸,忍不住小声地叫道:“仙家……”黄鼠狼微抬爪子,制止了农妇的发言。黑豆般的小眼睛,在李秀丽身上一转,若有所悟。它在自己水滑的橙色肚皮毛毛上擦了擦爪,人立而起,像模像样地朝年轻女冠拱了拱爪,似是一个同辈礼。李秀丽看着黄鼠狼毛茸茸又顺滑的毛发,手有点发痒,忍住,咳嗽一声,也朝它一揖手。喝得醉醺醺的阴阳先生,留着小山羊胡,见此情形,喷笑:“你们瞧,这小丫头跟黄鼠狼对着作揖呢!”说笑间,大院内响起震天的锣鼓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喊:“老爷到——老爷到——肃静——”四方神棍对自己这趟的金主还是相对尊敬的。乱哄哄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划酒拳的、劝菜的、吹牛皮的、互相打探的,都闭住了嘴,看向同一个方向。走廊里呼奴唤婢,前呼后拥,出来个富贵打扮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戴着镶金钳玉的员外帽,一身花纹素淡却灯下耀耀的绫罗衣裳,留着长须,相貌极为文雅,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年轻时候大约是个美男子。神棍们就乱七八糟的喊:“朱施主!”“善信。”“朱老爷好”“见过员外郎”。朱员外抬起手,朝四方一转,一礼:“诸位大师远道而来,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来,这些小小礼物,送与各位大师慰问风尘”便一拍手,鱼贯而入一列美貌多娇女,莲步轻移,素手各捧一盘金元宝,粗略估计,一盘十个元宝,就值当百两银子。“大师们”看得溜圆了眼,砸了手中鸡鸭,跌了筷上鱼肉,眼睛恨不得长在那灿灿金子上。李秀丽早就饿得慌了,有免费的饭菜,她跟黄鼠狼打了招呼,就拿起碗筷,正在大口扒饭夹肉。她的这具身份卡,是货真价值的大户小姐。但见到这手笔,也不免一愣,米饭黏在嘴角,心想:一出手就是千两起步,还直接拿来的金子。这可比李小姐的便宜爹豪气多了。其他桌也有人这么想,艳羡已极地说:“不愧是安城首富……”“岂止是安城首富?全府也没几个他这样富的。为了独子,真是舍得下血本……”但也有人忧心忡忡:“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可见所求艰难。他的那孩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嗨,总不至于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其他人颇不以为然。越是干他们这行的,因为自己装神弄鬼多了,反而对神怪之说嗤之以鼻,已经盘算起拿什么符水充数。朱员外已让家人挨个分发了金元宝。李秀丽手边也放了两个。按照换算比例,确乎是二十两银子。那厢,在众“大师”啃金子的,露痴笑的,绷着脸皮藏元宝的众生相下,朱员外淡声道:“这只是见面礼。稍后,请各位大师编组,轮流到我儿房中,见一见我生病的孩儿。若是能为他缓解病情,更有重谢。如有能当场为他消灾解难的……”朱员外话未说满,只道:“千两白银,不过尔尔。”话说得众人心热不已。也有稳重老持,见过大风浪的,听此却愈发忧虑,连元宝都没有动。因为朱公子生着怪病,身体极差,这么多人如果一一去看,只怕他休息被惊扰,更加难受。众人就被按坐着的桌次分了组。李秀丽跟带着黄鼠狼的农妇分到了一组。他们穿过画栋雕梁,走过曲折纵深惊人的朱府,又走过一个清幽的大花园,到了一个堂皇大院子,起码能容纳上百号人站着。正中的大房间外,守着起码十几人,人人面带焦虑,却没一个敢说话的,气氛死寂。见到领头的朱员外,一个衣着打扮堪比小户主母的妇人,立刻迎了上来,打破了寂静。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老爷,您总算领着大师们来了,妾实在劝不住夫人,她又进去了。守着少爷,哭个不止。”闻言,朱员外立即上前叩门,轻声叫:“丹娘,丹娘,开门,我领着大师们来给绯儿看病了。”门嘎吱而开,一个泪眼朦胧,憔悴十分,却仍端庄美丽的贵妇人一把扑在朱员外怀里,哽咽不止:“绯儿他,他的情况……更严重了……”门一开,一股恶臭的腥气从房间内荡了出来。如果要形容这股味道,简直就好像是脏器独有的腥味,在粪水里淹了十几天,堆在那腐烂的味。乍闻到这股味道的僧、道、巫师们,一时掩鼻的掩鼻,生理上忍不住地哕了一片。李秀丽身后,黄鼠狼蹲在农妇的肩膀上,它的嗅觉比人类更灵敏,闻到这股气味后,黑豆眼一翻,两腿一蹬。幸好农妇眼疾手快,对着它狠掐了一把,它才缓了过来,然后就一直用尾巴挡在鼻子前。待在房间内许久的贵妇,身上的这股味,简直腌到了肌肤上。朱员外却好像鼻子坏了,拥着妻子,低声道:“别怕。绯儿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便让了一身,温和但不容拒绝地吩咐:“请大师们入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纵使这房间里是龙潭虎穴,“大师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装饰大方华丽的屋内,层层帘幔后,拔步床上,躺了一个气息奄奄的年轻男子。他没有涂抹脂粉,但脸色白得惨烈,甚至还透着青色,宛如幽魂。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躺在被褥里,都叫人怀疑被子会不会压死了他。能熏晕黄鼠狼的臭气,就是从这年轻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第一组进去的“大师”里,有一个会医术的。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其实小半当术士,大半当医生。他上前搭了朱公子的脉。搭脉不久,他双手就开始哆嗦,一掰朱公子的舌头,再不断地按压其胸膛,这一按,竟然吓得直站了起来,嘴唇发抖:“没有……没有……”同行的其他神棍盯着他。却见这人飞速地站了起来,挎着医箱,就往外走,连剩下的那些泼天好处也不要了。朱员外叫住他:“大师,大师,您怎么了?你看出绯儿身上的毛病了?”这人回头说了一句:“朱员外,人肉胎生病还可医,人精神郁结还可治,一个五脏全失,只剩张皮子,却偏偏还能呼吸的空皮囊、活死人,怎么救治?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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