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从洛杉矶的那座别墅里活下来,出现在这座游轮上,他也应该在安静的房间里点根烟或者喝着咖啡,看一两本枯燥无味的欧洲文学打发时间,又或者漫不经心地将整个游轮都逛一遍,熟悉这里的路线。
他不会花很长的时间去看海,更不会不带武器就走出门。
贝尔摩德刚才看黑泽阵当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是为了确定他有没有带枪——答案是没有。
少年风衣的衣摆被风吹起,自由地飘飞,连把刀都没藏。
更像十几年前她刚认识的那个少年。Gin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后来那样的呢?她也有点记不清了。
贝尔摩德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她问: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没必要。”
“是吗?那真让人遗憾。”
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侦探离开甲板,某种猜测一直在她心头盘亘,贝尔摩德想,她得调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而在她背后……
黑泽阵耳边传来了诸伏景光的声音:“黑泽,你刚才是因为长得好看被搭讪了吧?”
诸伏景光的话里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黑泽阵轻轻叹气,转回去假装看海,实际上在跟诸伏景光闲聊。
“没有。”
“真的吗?”
“她说的是头发。”
“她?”
诸伏景光记得自己听到的是个男性的声音,但黑泽阵却相当确定地说“她”,语气甚至有点嫌弃。
黑泽阵用右手拇指摩挲着游轮的栏杆,回忆着刚才的场景,说:
“应该是贝尔摩德。”
“哎?”
诸伏景光完全没想到这一茬,虽然贝尔摩德会出现在这座游轮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刚上船就遇到她确实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但他从不质疑黑泽的判断,这是在苏格兰时期面对琴酒时候的习惯。所以诸伏景光问:“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黑泽阵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
“调整过的身高、走路的方式、发型、说话的口音、手表、鞋子、香水的味道、手机的型号……排除这些显而易见的伪装特征,剩下的部分才是辨认一个人的关键。”
“那不就没什么了吗?对陌生人来说能注意的只有这些吧。”
“还有贝尔摩德喜欢的穿衣风格,常用的俚语,看自动贩卖机时候从下往上看的习惯,她偏好的脸,以及……她是快步走来的,看到我的时候呼吸声和脚步声都变了。”
“……”
“最重要的是我见到她就觉得很烦,所以她只能是贝尔摩德。”
黑泽阵并不认为直觉能决定大多数事,但有时候相信直觉不是坏事,所以刚才那个人八成就是闲得没事干来船上凑热闹的贝尔摩德。
“我说,黑泽,”诸伏景光终于从沉默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跟技巧无关,完全是因为你跟她太熟了吧。”
“也有可能。”
“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无论你伪装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你,这不是很浪漫的事吗?”
“是很浪漫,如果我带了枪的话,她的尸体在正午的甲板上晒太阳也会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