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摸了摸它的背毛。
南孚光盯着他黑白相间的头发挪不开眼,直到后者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过分平静的眸中像是沾染了瀑布的清冷与水润,那般透彻的目光却仿若能够让世间一切无处遁形。
南扶光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最终她抬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问:“桃桃让我来问你,今日还去不去剑崖书院?”
无幽放了鱼竿,在一群喵喵叫的小猫簇拥下,如山猫大王一般向她走来。
南扶光低下头盯着他踩在湿润山石的赤足上看了一会儿,直到眼前的光陷入一抹黑色,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瀑布冲刷巨石的声音成为了某种叫人安心又有些焦心的白噪音,充数着耳边。
无幽的手却意外的干燥,抬起来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挽至耳后整理好,指腹并不冒昧地在她耳尖略微轻轻蹭过。
他的手有温度,与云天宗大师兄冷冰冰的形象尤其不符。
过了很久,南扶光听见头顶的人短暂叹息一声。
他道。
“日日,你太狠心。”
……
以至于在剑崖书院与云天宗大师兄肩并肩坐下来时,南扶光还在堂而皇之的走神。
记忆中头一回被无幽“指责”而立正挨打没有半句话的回嘴,并且事后很久她还恍惚的在考虑要不要同他道歉——
并且这种道歉的冲动在每一次余光瞥见身边人那头夹杂几缕华发的长发时,越发强烈。
他今日未束发成高高马尾,一头青丝柔软垂落只是随意用银簪挽起,配之在瀑布前安坐不知多久被冻得白皙至透明的面颊脸色与淡然神色,南扶光总有一种被捅了心窝的人其实是无幽的错觉。
——好啦我也不是故意骗你捅最后一刀的。
——主要是你前面不肯动手啊。
——最后一个名额不是特别留给你准备用我的死造成你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的,首先我不想死,其次我没那么恨你,最后我没那么缺德。
脑海里过了一万道该说的话,每一句到了嘴边南扶光都觉得说完可能会迎来一个更破碎的云天宗大师兄,因而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云天宗大师姐像是屁股下面长了仙人掌似的躁动。
云天宗大师兄倒是捧着一本古籍看的认真,从头至尾跟她不熟一般余光都没给她。
第一个捧着卷轴上来提问的是个器修的小师妹,南扶光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但她感激她前来打碎这尴尬的局面——
她跟南扶光问了几个炼器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南扶光在炼造“等等”时遇见过的,她手执笔在这小师妹拿来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这里的黑裂空矿石溶液比不能单纯是梦月石的两倍,这个比例有些太粗鲁了,真正的情况是你得一边摇晃矿石溶液一边往里面加梦月石,直到你看见银色的溶液变成昏月黄……”
她说的口干舌燥发现桌子对面没有一点声音,正常情况下来问问题的同门哪怕没听懂好歹哼唧两声敷衍她。
奇怪的抬起头她收获了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师妹,云天宗大师姐停下手中验算到一半的配比公式,一头问号的望着她,小师妹抽泣了一声:“大师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我觉得好像刚才看见你和大师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一刻,云天宗才终于回归正轨。”
她声泪俱下。
南扶光一边有点感动,一边觉得更加尴尬了。
每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像是看什么奇珍异宝,从未得如此待遇的云天宗大师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等她假笑得脸都僵硬了,旁边云天宗大师兄才投来凉飕飕的一眼,这一眼饱含嘲笑,仿若亲眼见证南扶光确实太狠心的事实。
最后是南扶光招架不住:“下次我会记得写信,行了吧?!”
无幽手中还拿着那本古籍。
闻言他慢吞吞翻过一页。
当他沉默到南扶光以为这位大爷又聋了或者哑巴了,他才头也不抬慢吞吞道:“算我求你,没有下次。”
有人可以用最薄凉的语气请求人,通常情况下这种请求会挨打。
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所以南扶光给予的回应是一边点头,一边非常狗腿的把自己的小书桌往云天宗大师兄那边挪了挪。
……
但这种情况下也不乏还有找不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