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从飞剑上一跃而下拎起肖官的衣领:“这是什么话!你是这一次行动的负责人!还是筑基末期!”
肖官看上去情绪过于稳定的拍开他的手:“你也说了,负责人不是牵头人,而且论水性你比我强吧,更何况谁知道这水底还有多少条这种怪物,之前我问林火他含糊其辞——”
季明正欲再骂。
余光便看见顶着浓雾与惊涛骇浪,剧烈摇晃的残破船舷边,有一个相对矮小的身影灵活地爬上了船舷,海风将她身上普通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吹得烈烈作响。
季明放开了肖官,见他脸上错愕肖官也跟着回过头,这才发现在破损断木船舷之上站立着的,不是方才那个被他们戏笑一番的云天宗外门女弟子,又能是谁?
海风吹散了她用木簪挽起的发,乱发飞舞中,她回眸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那双眼竟在无月黑夜也异常晶亮。
少女生生瞅着两名渊海宗修士茫然又愕然的面容,像是极其无语般摇摇头叹了口气,而后抽出腰间那把铸铁青光剑,打横剑身,衔于口中。
在肖官与季明注视下,她转回头,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而下,“噗通”一声消失于黑浪翻滚、犹如深渊巨兽之口的海面!
……
南扶光入水第一知觉是刺骨的冰冷,寒气好像从四面八方侵入她的每一个毛孔,她的手足甚至因此而变得有些僵硬。
紧接着她闻到了浓浓的腥臭——
并非是站在码头时海风迎面嗅到的那种腥咸,此时此刻她闻到的腥中带着一股什么东西在高温蒸发下放置腐烂数天的恶臭,这种臭像是具象化的,软绵绵滑溜溜,一捏就会爆开红色的浆液。
周围很黑。
不见明月、只夜幕之光无法使任何光透入海平面下哪怕数米,避水咒让南扶光能够睁开眼,但这无济于事,以她金丹中期修士的五感,她几乎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再加之海面之下一定深度不再有波涛汹涌,暗流存在却相对平静,她像是掉入了一个漆黑的恶臭盒子。
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她静止于隔绝在世界之外的黑暗中。
一种毛骨悚然的寂静,
衔着青光剑她朝着记忆中那怪物离开的大致方向游,四周漆黑一片她毫无参照物,有一种自己在原地打转的感觉,直到一片巴掌大的鱼鳞顺着水流飘到她的脸上。
南扶光伸手捉住这巨大的鱼鳞,鱼鳞泛着五彩却油腻的光,看着根部新鲜于海水中飘动的烂肉,她鬼使神差把东西往鼻子下面放——
冲破鼻腔的腐烂臭味差点给她原地熏吐。
不只是鼻腔。
闻这一口,灵魂都臭掉了。
连忙放开鱼鳞,南扶光连连翻了几个白眼接连打嗝儿才把那恶心劲压下去,正当她发誓自己这辈子再见到鱼鳞必然绕道走,她周围的海水忽然变暖,变粘稠。
腥臭也加重了。
就像是一条出水过久的鱼被放入很少的水中,海水被垂死挣扎的鱼分泌的黏液污染。
紧接着,方才同样的鱼鳞铺天盖地如落于般顺着水流糊到了南扶光的脸上,那般恶臭冲击,不仅让南扶光后悔跳下海,让她后悔答应「翠鸟之巢」来到渊海宗,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当南扶光意识都快涣散,想把口中青光剑取下痛快找个珊瑚扶着吐一会儿,她看到此生难忘的一幕。
眼前的一切突然明亮,鱼鳞折射着不知道来源的光成为了眼前唯一可视的东西,那条狰狞的生物漂浮在海底,它就像是忽然患了某种神秘的疾病……
它在溶解。
覆盖于身上的鱼鳞变得发灰泛白,然后逐渐犹如坏死腐败脱落,顺着水流那巨大的身体于水中变得沉浮,打转。
一双琥珀色的鱼眼中,黑色眼珠却在滴溜溜的快速转动,它盯着南扶光。
……准确的说是盯着南扶光身后。
哪怕身处于黑海中已然是彻骨冰冷,在鱼目之下却又有一股从尾椎直蹿天灵盖的恶寒升起,南扶光难以抑制住自己好奇心地回过头,这才看见在自己身后,一双、两双、三双……
不知道何时,黑暗潮汐中,亮起了无数双琥珀色的双眼。
无数条与面前怪物同等大小的鱼类,外表却各异,有的脑袋上鼓起一个瘤子一样的大包,有的只有长着马背上同款鬃毛,有的扁脑袋覆满癞蛤蟆似的鳞片,有的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漂浮在水中的触角,还有的下腹不知道为何长满了属于人类的腿……
海水变得浑浊。
那沉浮的怪物鱼鳞几乎就要在腐肉中散尽。
它拼命翻过身,盯着南扶光,长着整齐人类牙齿的鱼口一张一合。
“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