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手中的长柄勺,指向了远处鬼气缭绕的一处建筑,“每年那么多人死,也不是你下来就能排上号去转生的,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少说都要审两三回。”“这两年,也亏是那仙君下来了,才让速度快起来,登上五年十年的总是能轮到你,要是换以前——”大爷长叹一口气,“等五十年把你忘了都很常见,就算轮到你,没准备够银钱,多半也走不到最后的奈何桥边。”说完这些,大爷还是很贴心地给他们说了大概需要多少打点的银钱,以及还想了解更多就去鬼衙门口的客栈找小二打听。“就是那小子油腔滑调,说话夸张,你们也不能都信他的,不过做客栈多打听,也会有其他收获。”大爷说完后,又有生意上门,他便转身去招呼那些客人,剩下邬有期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仡轲澜在桌上齐了齐筷子,低头想吃一口汤面,卿乙却连忙摁住他的手,递给邬有期一个眼神。邬有期会意,连忙施法将那些素面都变成吃光的模样,然后还给状况外的仡轲澜解释道:“阴间的东西,生人吃不得。”卿乙也点点头,“阴气熬汤,鬼魂吃了是大补,你吃下去多半要生病,别擅动。”仡轲澜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没在酆都城多买点五香蚕豆、甜糕什么的带上。“所以……”他擦了擦嘴,“我们现在是去哪?客栈吗,还是直奔鬼衙?”——毕竟刚才大爷提到了“仙君”。邬有期想了想,决意不打草惊蛇,还是先去客栈打听打听消息,再做打算。抛开客人各异的面孔,鬼界的客栈其实与人间的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店小二如卖面大爷所言,确实是个话多的人,在看到邬有期给赏钱十分痛快后,就一直挨在他们身边喋喋不休。甚至拍胸脯夸下海口,“这鬼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爷你想知道什么,都尽管吩咐。”邬有期想了想,“我们听城门口卖面的大爷说,从前转世投胎可麻烦了,有的甚至等上几十年。”小二嗐了一声,“那可不,之前鬼王他老人家可不爱理会我们的琐事,就把所有的活儿都丢给了日夜两位大人,他二位出了名的不合……这不,就都给耽误了。”民间也有日游神、夜游神的传闻,就连邬有期小时候也听过——说夜游神晚上会出来抓不听话的小孩。“后来某一年,来了民间一个很有名的仙尊,他下界之后就闯入到阎罗殿,据说给整个衙门都削烂了——”“你又给新客云山雾罩,”旁边的掌柜打断他,“哪有那么夸张,仙尊就是持剑去与鬼王说道理而已。”小二啧啧两声,“那也很厉害了,他就那么一身白衣,手中捏着柄木剑,径直前去挑战鬼王!那可是鬼王!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叫我们灰飞烟灭。”邬有期听着,略显揶揄地看了身边的小师尊一眼。卿乙却没想到自己的地魂是这般嫉恶如仇的性子,多少显出几分局促——要是他刚正不阿、不和他们走怎么办?而且……注意到小徒弟灼灼的视线,卿乙更加犯难——他这地魂如此刚直,要是知道他最终还是和小徒弟在一起了……会不会也拿一把剑来揍他们啊?联想到自己行前冷硬的性子,卿乙飞快地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大约是,真的会。偏小徒弟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他都如此紧张不安了,邬有期竟然还能忍不住笑出来。卿乙咬了咬嘴唇,很想给小徒弟一拳。相反,仡轲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样啊,那这仙君脾气也挺暴躁的,就不怕他揍你们呐?”“不会不会,”小二头摇晃成拨浪鼓,“仙君虽然性子冷、脾气暴,但他善恶分明,不打好人,不用怕。”仡轲澜还想问什么,邬有期却已经笑得趴倒在桌上,那小二愣了愣,挠挠头喊了声:“客官?”邬有期肩膀耸动,没抬头,却只是又塞给他银钱,然后推着仡轲澜,要他去弄房间。仡轲澜撇撇嘴,依言从店老板那领回来两串钥匙,塞到卿乙手中一把后,自顾自先上了楼。卿乙无奈,只能认命地捏住钥匙,接受着周围人略带异样的眼光——也幸好,邬有期施了障眼法。等小徒弟差不多闹够了,他才掐了他一把,耳廓微红地示意邬有期跟上来,有重要的事情与他讲。等回房间将自己的担忧说明,邬有期才正色、稍显露出些许的紧张,“所以……他可能会不跟我们走?”卿乙烦他,背过身坐在桌边,没说话。邬有期跟着坐下来,却难免想到另一件事:先前他请云车常仪帮忙看顾魂师,那时还没出现闇涌,修真界和魔界还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修真界闇涌遍地,人间岌岌可危,云车常仪直接离开魔界到人间找架打。等他回去魔界,三智多半不会同意他复活“卿乙仙尊”壮大修真界的力量。所以……邬有期打了个响指,“我这就联络貊绣,让她拿到定魂草后,就回魔界一趟。”卿乙想了想,“多找几个帮手,不行不要强求,你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肯定有所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