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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第1页)

宣榕把匣盒递给他,意味不言而喻,见他不接,便道:“还是一起下去吧,无事,应是有人布置了陷阱。只是不知致死还是活捉,若是要等到喊人来,刘家那小孩儿恐怕有可能丧命,还是及时救人比较好。再者,此事有点怪异,我想跑一趟。”“何处怪异?”宣榕沉浸在思索里,没答。吹了声哨音,蛊虫嗡嗡振翅,继而整个树林之间嘈杂的虫鸣悄然安静了下来。耶律尧也便不再追问,只错她半步在前,拨林拂叶,偶尔提醒她注意脚下。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有孩童呜呜哭泣,在静谧的树林间极为醒耳,宣榕脚步一顿,手指右侧道:“那边,树上。”不消她说,耶律尧已是闪身而出。过了片刻,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个双眼红肿的小萝卜头——身上还缠绕着黑色兜网,这兜网质地坚韧带光,有的地方死死嵌入皮肤里,估计扯是扯不断了,得回去用剪子剪开。小萝卜头也才七八岁,不知是否刚被恐吓过,想哭不敢哭,憋得满脸通红,宣榕弯下腰与他平视,柔声问道:“你是刘三吗?你朋友托我来救你,你可认识回去的路?”小孩被吓坏了,下意识摇了摇头。宣榕也不指望他还能独自回去,便从腰侧抽了刀,割开这片捕网,弯腰牵住他手道:“那你还有力气再跟我们往前走一会儿吗?”刘三没见过这般温柔美貌的仙子,呆滞地看她半晌,不由屏住呼吸:“有的!我……”忽然察觉到一道凌厉视线,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收回了手:“我我我可以自己走。”宣榕夸他:“真厉害。累了就和我们说……”耶律尧在一旁淡淡道:“累了我抱。”刘三打了个哆嗦。就这样,三人继续往前行了大概小半时辰,一路上遇到不少勾网和地阱,甚至有几处刁钻的捕夹,但好在都顺利化解,就这样,终于来到悬崖底部。这里古木参天,视野仍旧昏暗,但循着光亮前行,居然也慢慢开阔起来——出现了一块平地。平地上,一处木屋静静伫立,四周栅栏篱笆围了个小院,蔷薇花丛开得密密麻麻,几乎挡住了整个木屋。宣榕停住了脚步。她神色凝重起来,拿不准是否有危险,没敢贸然闯进,刚要和耶律尧商讨,但余光里,只见天性好奇的孩童已是被火红的蔷薇吸引入院,摘了几朵花还不够,顺手推开了屋门。来不及阻止,宣榕刚想开口。却微微一顿,额头瞬间冒了点冷汗。刘三叶吓得尖叫出声:“怎么……”怎么这么多人。光线灰暗,看不清具体样貌。但满屋都是人,两两结伴,或站立、或坐着、或平躺,挤挤攘攘,很是热闹。若是闹市,这再寻常不过。但这是荒郊野岭,这般服饰翩翩举止从容的人们齐聚一堂,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不对劲,扯着你赶紧离开此处。耶律尧挡在她面前,半晌,缓缓道:“无人。不是人。”越过身前身影,能看到满室人影,一动不动。野外光束顺着四方门框射入室内,那些“人”僵直笔挺,像是被凝固在了岁月之中。宣榕这才缓过神来,她确实有点被吓到,但还是越过耶律尧,走到门前,牵起刘三道:“……怪不得你会被网捉住,下次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啦,深呼吸,别怕……”她安抚住颤抖的孩童,再抬眼看向室内,越发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让人不适的头皮发麻。不由抿唇道:“耶律……”“我在。”耶律尧紧随跟来,似是一直留心屋内动静,确认并无呼吸之声后,才沉吟道,“有种……熟悉感。”宣榕微微一惊:“你来过这里?”“这倒不是。我只是感觉,我曾经旅居某处,独身一人,似乎……”记忆碎片化地袭来,耶律尧零碎地想起江南水乡的一些片段,有些头疼,蹙眉道,“也布置过不少机关暗器,以防有人来袭,或者防止有人误闯。但又怕来人是熟人,怕伤到她,所以不会淬毒下死手,只是确保能让人短暂失去行动力。”他顿了顿:“你想,我们外围碰到的陷阱,都没有置人于死地,按理有幸存猎户回去。但那位农妇却说没有一人返回,说明这房舍主人见不是怕要误伤的人,又干脆利落下了死手……所以,你若是想进去一探究竟,倒也不是不行,里面肯定有些不入流的小机关,但不会有致死的陷阱。”这两人经历波澜,胆量过人。别说始终神色不变的耶律尧,就是宣榕,也从惊疑之中缓过神来。但刘三只是个不经人事的孩童,此时还硬撑着没有昏厥,已属不易,颤颤巍巍道:“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这也太吓人了……呜呜……”耶律尧被陡然掀起的记忆扰得有点头疼,又遭他一哭,更为烦躁,他忍了一会,见宣榕还在温声安慰,微微眯了眯眼。当机立断抬手,按在刘三后颈,捏晕人后提放到院中藤椅,道:“晕了就不怕了。不用管他,进还是回,随你。”宣榕沉默着打量里面的人像,临近门边,更能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也终于看清了部分的轮廓内里。因此,她语气微妙,泛冷意:“进。当然要进。好熟悉一张脸——我倒是不知道,有人给昔大人立了这么多塑像。”入殓木屋占地宽阔,窄门敞开,悬崖谷底的潮湿雾气迫不及待地钻入,缠绕上最近的两尊雕塑。其中一尊脸上立刻凝了水珠。这尊女像生得英气,柳眉如锋,凤眸含厉,正坐在门前小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上面那条腿绑了夹板,似是断了,可她却悠闲自在得很,嘴里还叼了根狗尾巴草。凝聚的水珠顺着“她”脸颊滴落,犹如泪水一般。“啪嗒”一声。落到男像伸出的手上。“他”仿佛要顺手夺草,微微弯腰,温雅长衫,布巾束发,很像一个闲居山林的书生。长眉桃花眼,唇角带笑,样貌是雌雄不辨的阴柔。耶律尧自然认出了昔咏,迟疑地看向另一位:“这位是……”宣榕越过这两尊“看门神”走进木屋,轻轻道:“卫修。”越往里走,越有身临其境的诡异。他们二人仿佛没入一块琥珀,回到许多年前。“是西凉那位?”耶律尧眉梢一扬,“他这是在干什么?”宣榕摇头:“我不知道。但答案就藏在这里面。”这些成双成对的雕塑,皆是身长八尺,若是站着,比她还高半头,压迫惊人。她得仰头望去,才能看清面上表情。“它们”神态各异,木头作底,泥塑成胚,肌肤釉质,栩栩如生。窗边铜镜前,“昔咏”嫌弃地捻起身上暗红的襦裙边摆,“卫修”则摸着下巴打量,似是赞叹夸奖地说了些什么。八仙桌前,“昔咏”兴致勃勃介绍着焦糊的的菜品,“卫修”早就笑得乐不可支,弯腰拍桌,仿佛在说“这也能吃”?但下一刻,旁边两座雕像却是,“他”捂着脖子咳嗽,“昔咏”猛拍他后背,让他赶紧吐出来。估计真的吃了好几口,被折磨得实在无法继续下咽。木椽底下,“昔咏”坐在人字梯上,嘴里叼着修理器具,正在敲敲打打缝补断烂的横梁,“她”此时腿上夹板已然拆除,长腿晃来晃去,靴子几乎踩到了“卫修”的肩膀。但“他”似乎并不以为忤,在底下一手扶着木梯,一手递送工具。还有拐角处、屏风后、厅堂下……许是有意美化,但或许当时真的若此。“卫修”表情里并无今后常带的阴沉算计,反而几近一种灿烂明媚。“昔咏”也是。宣榕在正堂站定,微微出神:“昔大人很少如此轻松愉快呢。”正堂里头,不知是谁为了解闷,寻来两套戏服。塑像也便粉墨登场,不过“昔咏”着生角服,扮演的是一位俊俏公子,“卫修”穿得却是旦角服,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双温柔含情的眼。雕像成群,把不算小的前堂挤得吵嚷。耶律尧垂着眼瞥过牵着红绸、对拜明堂的两尊雕像,轻漫笑道:“雕刻如史书,谁主笔,就带了谁的意志。春秋笔法,不也会有所偏向么?这些玩意肯定不是昔咏造的,她当时是何心情,这些雕塑不能作为佐证——闭眼。”猝不及防的,宣榕感到一只手捂住她双眼。两人正要走向去往后堂的甬道。四周都是比她还高的雕像,看不太清前面,但耶律尧显然可以。宣榕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止住脚步:“……怎么了?”耶律尧另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引她绕过障碍,答道:“牲畜头颅,悬挂壁上。”宣榕拨开他手:“这又不可怕……”她话音顿住。望都也有秋猎,每年君臣都会在围场捕猎猛兽,不乏虎鹿狼豹,将其作为标本者数不胜数。但至少都做了完善的防腐处理。两边墙壁上的显然没有。腐烂滚肉在夏季生了蛆虫,从骷髅骨架上掉落。左边悬挂的鹿头长角抵住右侧墙壁,头颅断口参差不齐,而虎头、兔头、狼头皆是如此,伤口处流淌而下的血迹已然干涸、泛黑。像是厚重的浓墨,由笔尖从墙上扫过。在本就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诡谲可怖。宣榕僵住,半天她才找回声音道:“这些兽头砍下来不足半月,这边应该经常有人过来。可是……为什么要挂兽头呢?”难不成西凉也有莫名其妙的祭神风俗?耶律尧偏头打量了片刻,缓缓道:“挂钩都生锈了,是旧的。而且,你发现没有,雕像的新旧不太一样,有的很破败了,有的像是新的。”宣榕意识到什么,后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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