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真想答应你。我当时对你说,只要维持以前那种无名无分不确定的状态就好了,其实我心里想的却是把戒指从你手里抢过来,立刻给自己戴上。”
方谨微微一笑,眼神充满悠远的怅惘:“但恩怨情仇,聚散离合,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渴求的总不在它该来的时候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它还是来了,”顾远伸手在雪白的桌布上抓住方谨的手,说:“我在这里。”
方谨轻轻道:“是呀,只有你会一直去找我。”
他双手拉起顾远的手,放在唇边,认真吻了吻顾远的指尖。
“我以前总觉得上天对我特别不公平,为什么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偏偏我的血型跟你一样?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阳光下好好正常地生活着,我却要战战兢兢活在恐惧和死亡的威胁中?我曾经特别憎恨和愤怒过,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要大输血,我就趁人不注意逃出去跳楼,我的冤魂会永远盘旋在顾家,诅咒这个家族慢慢衰败到消亡的那一天。”
方谨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但一年前在海滩上,当我们一起走过你亲手扎的那个花门,去签那个结婚证的时候……我就在想,幸亏普天之下芸芸众生,我的血型跟你一样。如果不一样的话,也许我早就死了,也许我们根本不会相遇;那今天跟你一起坐在这里的,又会是谁呢?”
顾远想了想,认真道:“那应该没人了吧,我想象不出我真心实意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
方谨凝视着他。
“其实我也想象不出,”他面颊微微有点发红,说:“你以前也挺……那什么的。”
——他的意思是顾远以前也没固定女朋友,随大流包个小艺人捧个小明星,纯粹金钱交易而已。其实现在提起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但顾远突然想到,方谨当时眼睁睁看自己一个接一个换着明星捧,也不知道暗地里是什么滋味,便有些愧疚和后悔涌上心头:“其实我当时只是……”
“无所谓了,当时你只是我老板,”方谨微笑道,“再说你作为老板也还算是不错的……啊。”
顾远看看他,似乎想分辨出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纯粹滤镜太厚,情人眼里出西施。
“所以我那天想应该给你什么纪念日礼物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方谨对铺着烛光和鲜花的桌面扬了扬下巴,说:“那个晚上对你和对我来说都是缺憾,虽然时光已经过去回不来了,但我想至少,有个什么办法,让不圆满的剧情继续走下去,走出一个稍微温暖一点的结局。”
他们两人在烛光下静静对视,顾远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在方谨掌心,掌纹相贴亲密无间,甚至连彼此的气息都随着体温,深深浸透进对方的脉搏。
某些横贯在记忆深处的阴影,似乎都在这天长地久的安静凝视中,倏然灰飞烟灭了。
“我已经忘记了……”顾远轻轻道。
“我现在已经忘记那天晚上的事,等我以后老了,再想起第一次向你求婚,应该只能记起今天晚上的一切吧……”
方谨笑了起来。
“那你一定要记得,求婚时我答应了你。”
那天晚上他们没回顾家,就在公寓里睡了。方谨亲手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黑暗中还带着阳光的干燥和温暖,就像软绵绵的云朵一样包裹着他们。
顾远一条胳膊环抱着方谨,感觉到他把头埋在自己肩窝里,打着小小的鼾。
赤裸肌肤大片摩擦让人感到很舒服,他闭上眼睛,想象外面世道一片凄风苦雨,而公寓就像一艘安全封闭的小船,带着他们载沉载浮,行驶在虽然以往风浪艰险,但未来终将云破日出的海面上。
只有他们两个。
只有他愿意用尽一切,为此刻怀里的这个人,遮挡所有的狂风巨浪。
顾远转头亲亲方谨的头发,将他更紧地拥在怀里,很快便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顾远醒来得很早,睁开眼睛时天还灰蒙蒙的,怀里余温尚存,但方谨不见了。
他倏而起身,却只见卧室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半开,方谨披着一件毛线外套,正趴在雕花铁艺栏杆边。
顾远翻身下床,也不穿衣服,就这么光着上身套一条睡裤走上露台:“醒了?”
方谨回头对他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