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绿光极速闪烁,而离开了那个方框的秦一隅,扔掉了手里的尺和笔,脱下了衣服,一步步走向舞台边缘,背对着众人,张开双臂。
“是要跳水吗?”
“跳水了!!”
在摇滚live中常见的“跳水”,本是乐手表演到激动时和乐迷热情的互动,可在这一刻,在这个更像是祭祀和超度的场合,秦一隅不再是乐手,而是逝去的那个孩子,倒在了人群中。
他真正地“死去”了。
耳返里出现工作人员的惊呼。
[这是彩排没有的环节!]
[安保人员注意!]
秦一隅闭上眼,被一双双手托举着,向后传递着,与此同时,天花板洒下纷纷扬扬的黄纸,幽绿的祭台,血红色的衬衫,乌泱泱的群体……就连观众本身也成为视效的一部分,livehouse里不受控的一切,一起完成了这场演出最高潮的祭奠仪式。
有人捡起黄纸,对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着,原以为会是恶毒的话语,或是诅咒。可看清上面手写的内容之后,他们都惊呆了,那写着“你是最好的”、“你会获得爱和自由”、“不要害怕”……
南乙放下了唢呐,扯掉了蒙蔽在眼前的黑纱,手握立麦,对着话筒,和仰躺在人群中的秦一隅一起唱着bridge的部分。
[所有的嘴都呕出剧毒
所有的路都通向死路
一万吨课本砸上脊骨
教不会孩子逃离痛苦]
天花板上,遗书的最后,是一个个应当被铭记、却十分模糊的名字。
他们曾经包围了这个孩子,笑着问他“为什么要躲”。
而bridge的最后,是这样两句歌词:
[遗书写成花名册又有何用?
每一个名字都是活着的噩梦]
明灭之中,舞台重新陷入黑暗,幽微的金色光芒落在漂浮的烟雾中,方才的一切仿佛瞬间淹没。
只有绣眼的佛经和色空鼓合着,在蔓延。
吟诵到最后,她的声音也不再平静,甚至带了一丝哭腔。而背景屏幕上,镜头推进,推到母亲颤抖的肩膀,转过来,是她一张一合喃喃的嘴唇。
“念往生咒的是小明的妈妈……”
从拖举中跳下的秦一隅,被爱恨交织的人群包围。这些人都拼命伸出了手,有的是阻拦,有的是化名为“爱”的阻拦。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艰难突破重围,走回曾经最熟悉的舞台,走向舞台中心那个望着他的男孩儿。
明明可以一步跨上去,他却偏要伸手,等对方将他拽出这片苦海。
双手交握的那一秒,万籁俱寂,重归黑暗,鬼魅的合奏像梦一样终结了。
钢琴声流淌,白色顶灯逐个点亮舞台的每一处,吉他音色明亮,架子鼓节奏舒缓,背景屏幕上,美丽的校园再度出现。
[又是阳光普照的清晨
该回到象牙塔的时分]
秦一隅重新回到了那棺材般的方形光圈,两手垂着,变回毫无生机的模样。
另一束顶光落在南乙身上。
他抬起手,长长的黑纱从他指缝间落下,像一条生命消失那样轻飘飘的。
灯光全亮时,他在观众池中望见一张熟悉的脸——是这个故事原型背后的另一名主角,残忍的霸凌者。
多可笑,她明明对薛愉的死毫无悔意,即便被写在遗书上,没有出现在她父母面前哪怕一秒钟。
可现在,她却因为对另一个被霸凌者的追崇,来到这里,站着看完他一手导演的整场演出。